損人利己！這個詞語，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想，我吳小蒿對這種行為從來都深惡痛絕，今天為何被他這樣指責？
再往深處想，吳小蒿明白了。這個來主席，在賀成收去世後與慕平川走得很近，賣力地為他謀取政治地位。前年，來主席推舉慕平川為區人大代表候選人，沒有弄成，又向書記建議，將他安排為政協委員。慕平川的兩個願望都沒實現，來主席還在一些場合替他張目，說他是楷坡有代表性的民營企業家、慈善家。今天，來主席警告我不要“損人”，那個“人”，就是慕平川！
可是，來主席你知道不知道，慕平川這些年來在楷坡損了多少人？他手下的二道河子，在漁碼頭強買多年，是個典型的漁霸。神佑集團的另一個公司，經常盜采海沙，嚴重破壞楷坡的海灘。“碧海行動”，不僅僅是讓楷坡的海灘重現清潔，還應該清理這片海域裏的害人惡魚！
她決定，與分管安全的副鎮長劉再茂一起找慕平川談話，讓他先管住二道河子，不要再有碰瓷的事情發生。
她讓黨政辦通知慕平川，第二天上午到鎮政府。慕平川卻回複：來不了，腳崴了。
“他不來，我們就過去。”她讓黨政辦通知慕平川。
3
這是吳小蒿第二次來到神佑集團總部。第一次，是她到楷坡後的第一個除夕，被賀成收叫來觀看孝道文化除夕晚會，中途退席離開。現在她站在那個又高又大的門樓前麵，回頭看看直插海中、激起一長串浪花的霸王鞭，心想，這霸王鞭天造地設，慕平川卻將豪宅建在了鞭把子上，將自己當成了掌鞭揮鞭之人，也真是太狂妄了。
她咬著嘴唇，抬手摁了門鈴。
開門的是一個年輕女人，巧笑倩兮道一聲“請進”。但吳小蒿往裏走時看見，東廂房裏站著兩個彪形大漢，像兩個門神；西廂房門口則拴了一隻黑毛猛犬，見了兩個生人狂吠不止。奇怪的是，年輕女人向它做出“OK”手勢，它立即停止咆哮，趴到了窩裏。
進入正房客廳，吳小蒿聞見一股香味兒，原來正中供著一尊半米多高的玉質媽祖像，像前香爐裏青煙嫋嫋。那女人走進左邊暗間，將慕平川攙了出來。慕平川張開大嘴高聲道：“歡迎兩位鎮長！”與他們用力握手。
坐下後，慕平川拍著自己的腿說：“前天我到海珍進出口公司檢查星鰻加工情況，一不小心把腳崴了。特朗普這小子要對中國出口產品加征關稅，形勢很嚴峻呀。我不能讓神佑集團垮掉，增加咱們鎮的經濟下行壓力。可是，我這腳崴了，還得勞駕兩位鎮長親自過來，不好意思。”
吳小蒿說：“慕總的腳崴了，要看看醫生，抓緊治好。你的海產品來料加工業，麵對的問題的確不同於以往，要想辦法積極應對。哎，你的海虹養殖項目怎麼樣？”
慕平川拿過茶幾上的一柄紫檀如意撫摸著，點點頭：“還行，雖然利潤不大，但是能養活一部分人。”
吳小蒿盯著他問：“那些海虹架子，綁得結實不結實？”
“結實，怎麼不結實？”
“聽一些漁民反映，經常有塑料葫蘆漂到他們船下。”
慕平川將眼一瞪：“不是葫蘆漂到他們船下，是他們的船開到了我的海虹架子裏頭！鎮長，你不能聽某些人的一麵之詞！”
吳小蒿笑了笑：“所以，我今天過來再聽聽慕總的。有句老話，叫作‘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可是進出錢灣漁港的這條海路，現在很難走了。我希望，慕總你囑咐一下搞養殖的那些人，不要設置行船障礙，更不要製造假象，訛人錢財。”
“什麼？”慕平川啪地將如意扔到茶幾上，“我的人會這麼幹？吳鎮長你說這話太不負責了吧？你說說，我的人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製造假象，訛人錢財啦？”
劉鎮長說：“慕總你不要發火。憑你神佑集團這樣的實力、這樣的影響，在楷坡沒有人敢捏造事實，損害你們的聲譽。建議你讓養殖公司自查一下，有沒有這種行為，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慕平川拍著茶幾道：“沒有，根本沒有！是某些人見不得神佑集團好，希望我們趕快完蛋！”他指著麵前的兩個人說，“你們如果拿得出證據，我立即自查自糾；如果拿不出來，就不要栽贓陷害！”
吳小蒿讓他這話激怒了：“慕總，真是有人栽贓陷害，但不是我們。”
“就是你們！吳小蒿，我早就發現，你這女人刁頑得很，明裏暗裏與我為敵！你別忘了，我那年幫過你！”
吳小蒿說：“我就預料到你會提這事。那年的鞭炮爆炸事件，賀鎮長與你商量，你的確是拿出了七十萬，息事寧人，也讓我們幾位鎮領導免受處分。這件事我一直記得，前幾天已經向上級坦白承認，他們已經對我做出處理，你大概已經知道了吧？”
“我知道了又怎麼樣？你把自己擦洗一番，再把別人抹黑？我告訴你，你自己的屁股並不幹淨，你先把自己徹底擦幹淨了再說！”
吳小蒿一驚：“我怎麼不幹淨了？請你明明白白指出來。”
慕平川向隅城的方向一指：“浩亮物流是誰的？不是你家的？給那些超載大貨車帶路，讓他們免受處罰，這是光明正大的事？”
吳小蒿更加吃驚，這個慕平川，竟然知道由浩亮做的那些醜事。她定了定神，痛苦地咽下一口唾沫才做回應：“說到浩亮物流，我要鄭重地告訴你，那真是由浩亮幹的非法勾當。但是，他與我沒有關係，我早已向法院起訴，與他離婚。”
“離了嗎？離了嗎？一天不離，他還是你的老公！”
吳小蒿咽下委屈忍住氣，用平緩的語氣向他講：“慕總，如果由浩亮受到法律製裁，法院判定我吳小蒿也要負責，那我老老實實接受處罰。但是，各人做事各人當，你先把你這邊解決好，別讓人拿到證據，不然，你慕總會難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