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扒在自己臂上的爪子,李兆廷微微皺眉。
素珍怯怯地看他一眼,隨即示威地在他臂上用力捏了一下。
李兆廷臉上本微微繃著,這一下,唇線竟不免微微深了。
“你會生我氣嗎?我搶了原本屬於你的狀元。我是耍滑頭贏的,你還是最聰明的,不要不開心。”
素珍有千言萬語想對這人說,到嘴邊卻成了這個,隻怕他不開心。
李兆廷似也不意她會這樣說,微微一怔,目光亦變得有絲深沉。
“兆廷,你怎會來這裏找我?我們出宮找地方說話兒去。”
反是素珍警覺起來,左瞟右瞄,見此處似是一處廢置了的院落,才略略放心。
李兆廷輕輕按住她不安分的頭顱,“這是昔日舊殿,多住些宮女,如今修了新所,人都遷了過去,不會有什麼人過來,在外麵要避開所有人耳目反不容易。你道連玉會全然信你,不會派人查你嗎?”
“嗯,我知道的。兆廷,你怎麼會和權非同一起?”素珍看他名次被奪,卻不像惱怒的樣子,放了心,一下想到重點,急忙問道。
李兆廷反問:“你和連玉又是怎麼回事?”
“我無意中救過他。”
李兆廷眸光瞬變。素珍微微一驚,正想解釋,卻聽得他輕聲道:“權非同是我師兄,我們師出同門,我有責助他。”
原來,權非同是他師兄。是了,他從少年起,每到初秋便外出遊學,到晚冬方歸。那是她所不曾參與的部分。
那個部分也包括……阿顧。
遲疑了一下,正正想問,卻聽得李兆廷微微沉聲道:“你不能再留在上京,莫要忘了,你裝扮得再逼真,始終是個女子,一旦身份被拆穿,是彌天大禍。何況你是罪臣遺孤,連玉一旦得知,能饒你性命?”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兆廷,我問你,你可知我爹爹以前的事情?朝廷說他是晉王黨羽,他以前是否曾在上京待過?”
“我不知道。也許他真是,也許不是,誰知道。”
素珍突然想起,來京路上,客棧院裏,他和小四說起馮家和爹爹時的冷漠。她抑住他對她關心的喜悅,又抑住心中突生的寒冷,壓低聲音問道:“你讓我離京,那我再問你一個事,你和權相是要……推翻連玉嗎?”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素珍,離開這裏吧,和冷血尋一處隱世之所,好好生活。”
他的回答是“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沒說“不是”。素珍性敏,立時便明白幾分,低聲道:“我便隻當你和權相是要這樣做,那也算是替我馮家報了仇。然後呢?成或不成,你事了之後,可會來尋我?”
似為她的不依不饒而厭煩,李兆廷伸手握住她雙肩,有些用力,眸光也漸次見暗。
最後,他淡淡一笑,說:“素珍,我會去找你,無論結局怎麼樣。”
素珍笑道:“因為你愛我?”
聞言,李兆廷眉心一皺,微微成川。
素珍卻仍自睜大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重複問道:“因為你愛我?”
這許多年來,也沒見他怎麼生氣,而今,他握在她肩上的手那麼有力,疼得她心肝都在打顫。
那股熟悉的疾疼又糾在心口,素珍的聲音卻鎮定得連自己也害怕,“我原想,若你說愛我,我便離開京師,因為我家的事也是你的事,我可以托付與你,我會等你,一年也好,一輩子也好。可你不愛我,我沒有權利將自己的事變成你的事。兆廷,謝謝你,不愛我,但還是會為一紙婚書的責任給我承諾;謝謝你在我爹爹死後,終於不再騙我。我知你隱瞞必有苦衷,有些事情不說可以免卻許多麻煩,你卻不肯騙我。其實是我自己騙自己,你去客棧尋我那晚,還有昨晚,已清楚明白地給了我答案:你不愛我,你愛的是阿顧。”
“阿顧的事、誰的事都和你無關!馮素珍,我再問你一遍,你肯還是不肯?事了之後,我會去找你!你如今若不承,便再也沒有機會,我不會再管你!”
李兆廷胸膛微微顫動,黑眸明亮得駭人。
動怒的兆廷是有些可怕的,素珍心下一瑟,卻終是自己先緩緩放開了摟在他腰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