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從前方一個洞中快步走出,磷火爍處,果是李兆廷,她並無聽錯。
李兆廷看到她,微微皺了眉,當目光落到她膝處阿蘿身上時,眉目擰得更緊。他走到阿蘿麵前蹲下,仔細地察看起她的傷勢來。
素珍扯扯嘴角,但還是把阿蘿的情況告訴他,“幸好此處不高。她落下時反應應當也是極快,很可能用手護住了頭部,我檢查過,腦門沒有傷到,但到底身子著地,這後背磕到地上沙石,難免遭些罪,髒腑想來也有些損傷,但應該不會太嚴——”
“你閉嘴!”
李兆廷沉聲打斷。
素珍心頭火起,直想把人甩他臉上,但對方到底是傷者,還是個女的,她再生氣也無法對一個姑娘下狠手。
李兆廷查看片刻,略略放心,握住阿蘿腳踝,替她正了骨,阿蘿昏迷中痛叫一聲,李兆廷無聲一歎,又撕下一片衣幅替她把斷骨處緊緊包紮起來。他似想將她身子背轉,把後背的傷也理一理,但很快停頓下來,脫下外袍蓋到她身上,方才再開口,“我知道你害怕,但怕也沒用,休息一下,養精蓄銳。”
“我不害怕。”素珍見他收拾停當,將阿蘿放到地上靠近他的位置,冷冷回過去。
當然,這話說得並不怎麼實誠。
李兆廷看她一眼,沒有再說話,目光再次落到阿蘿身上,似又想動作,末了,隻將她身上自己的外袍掖了掖,放手到她額上,隨時探測她的體溫。
他目光透著幾分複雜,有憐惜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素珍雖說和他已無愛恨糾葛,看著還是不是滋味。
她大抵明白他這種眼光的意思。
雙城突然變成阿蘿,變成連玉最愛的女人,他怎能沒有觸動?
在阿蘿麵前,她似乎從來都是失敗者,從李兆廷到連玉。
她突然想,若是很久以後,連玉他們找到這裏,發現幾具屍體,第一件事會做什麼,也如同李兆廷這般抱住她?
她使勁吸了口氣,也撕下衣幅,將自己腳上的傷口草草一包。
李兆廷掃了她一眼,但顯然沒有要幫忙的打算。
她心裏罵了句混蛋,不念舊情好歹天涯淪落人,而後起來一蹦一蹦跳著走,查看出路,方才那畫麵真是動力,她不要死在這裏,和這兩個人一起,和地上這堆枯骨一起!
“沒用的。”背後,李兆廷專注潑冷水幾十年,“我看過了,這洞是多,但不深,沒一個能走出去,那邊那些個袋子裝的是些發了黴的米糧,這幾個死人也有時間了,骸骨分散,若拚湊起來該是三個人。”
“這裏有機括,除非上麵有人打開,否則我們根本上不去。我們現在能做的是等人來救。”
若換從前,素珍一定撲上去猛點讚,李公子你掉下來還能臨危不亂弄清這許多狀況巴拉,也覺得能如此獨處委實不錯,可此時此刻,心底卻在發寒。
但李兆廷這人的辦事能力,她是絕對相信的,他說走不出去,那當真是很大可能走不出去。
她旁邊那截骨頭突然黯淡下來,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一驚,憑借記憶摸索著路子,慢慢踱回原地,坐了下來,“你意思是有人故意誘我們入局?”
“你不也這般想。”漆黑一片中,李兆廷聲音淡淡傳來。
“我是這樣想過不錯,但被多一個人證實可便不好玩了,真會死人的。”素珍扯扯嘴角。
“你和她方才是怎麼回事?你們兩個怎麼會走到一道?”李兆廷問道。
“我從連欣那裏回來,發現你們不在,正打算離開,走著走著,卻突然想到這屋子哪裏不妥,便折了回來。”
“那些個椅子?”
“嗯,屋中所有東西都是隨意的,你也問過皇上,當時宮人遷出,緊急匆忙,畢竟死人是穢事,過後隻怕誰也不願再回到這屋中,不久,連玉得太後扶養,成為真正的皇子,雖仍年幼,但令人把屋子封下並不是什麼難事,我們今日所見屋裏一切,該是玉妃薨時模樣。”
“炕上枕具有些沒取,桌上女子鏡梳胭脂也大都還在,似乎好些人都不願意把東西拿走,怕沾了晦氣,那些椅子卻一排而過,整整齊齊放在屋中,一個七八人的屋子,椅凳是拿來坐的,除非拾掇過,否則,這椅子怎能如此整齊,可當時兵荒馬亂,走猶來不及,誰還會有這些個閑心把它們放好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