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晨鍾響起,眾僧人洗漱完畢紛紛趕進大雄寶殿。昨日,僧眾就已知曉今日晨光出山之時,便是與我剃度之時。此等大事,眾人看得十分神聖,都覺今日又可以聆聽方丈講授佛法,於是眾人都早早起來以便占個有利的位置,好聽得清晰。
原來,這佛渡寺為信徒剃度總要先有方丈講授一段佛法,講授完畢,再有眾僧人向被剃度之人詢問佛法。若被剃度者能夠回答得出來、解釋得出來問者所出的妙義所在,則問者必須再傳於剃度者一項自身所有的東西,或是佛法精要,或是武術絕學。
眾人趕來時,卻早見我已跪在大日如來像前,身邊站著師傅和方丈。方丈麵對著僧眾;師傅則端著一個木製托盤。托盤上放著一木製杯清水,一支柳條,一根木棒,外加一把鋒利的剃刀。
方丈見眾僧來的差不多了,就開口說道:“我佛博愛,自脫輪回,而反身救世。知世間太多疾苦,太多死傷,故而宣傳佛法,教世人領悟生死之道,超脫輪回之苦,使世人皆知佛之偉善。而今,信徒孔雅塵,自願割棄塵世,脫離苦海,入我佛門。佛渡寺方丈僧緣,承接佛祖之命,於今日為其剃度出家,有佛渡寺在座諸佛為證。今日之後,孔雅塵便是我佛門中人,所作所為須依佛門規章,若有不符規章者,按規處置,絕不容寬!”
眾僧人聽得認真,個個心中默念。
“按我佛渡寺剃度規矩,先由老衲與眾人探討佛法精義。今日,老衲鬥膽便與眾人探討一下這佛法的傳法之道!”
眾人終於等到方丈說法,立時高興萬分,紛紛叫好。
“眾所周知,這佛法精義之所在在於自悟,在於印證!凡為佛法精義皆為心領神會之道,無可言,也無所言,更是言之即錯。然而,不言又如何印證?於是,這如何印證佛法就成了我佛門中人大為迷惑之處。老衲不才,對這印證之法,卻有所悟,也有所得。”
方丈說到此處,眾人紛紛追問。原來,方丈今日所講正是眾僧人迷惑之處。很多僧人每日參研佛法,皆有所悟,卻總不知如何印證。今日方丈說到此處,正合眾僧心意,便紛紛問道:“方丈請說,我等該如何印證所悟?”
方丈手捋長須,哈哈一笑說道:“以言去言,便是這印證之法!”
“那方丈,何為以言去言呢?”眾僧又問。
“這以言去言,便是以最為普通的話闡述最為深刻的道理。比如,你們的師叔僧仁所說的偈子:葉落成青泥,遊魚戲清潭;莫強求世事,萬法歸自然便是以最為普通的語言,表達了最為深刻的道理。道家也有言:“夫務免乎人之所不免者,豈不亦悲哉?至言去言,至為去為,齊知之所知,則淺矣”,所謂至言去言就是說,極有道理的話是不必掛在嘴邊闡述,也不必以不同尋常的話來表達的。這至言去言便與我所說的以言去言有異曲同工之妙。”
“原來這印證之法便是以言去言!”眾僧參悟多年,對這佛法尤有研究,聞聽方丈此言當即開竅。
方丈問了幾句還有誰沒有悟懂,不見有人回答,便轉身從師傅所端的托盤上拿了柳條,在木製的杯子裏沾了一些清水,說道:“現在給孔雅塵剃度!”
但見他將那沾有清泉的柳條向我頭上一甩,幾滴水滴滴在我的頭上和臉上並說道:“一滴割凡塵”,而後,沾了一下再甩,說道:“二滴濯靈魂”,最後又灑了一次,說道:“三滴入佛門”;接著又從那托盤上拿起那根木棒照我頭上輕敲了一下,並叫了一聲“喝!”。這一下,便是當頭棒喝。一係列的程序完畢,方丈便單手按著我的頭問道:“孔雅塵,我且問你,何為佛?”
聽到方丈如此問,我心想,佛不就是釋迦牟尼嗎?便隨口答道:“釋迦牟尼!”
眾人聽我如此回答,轟然大笑。原來方丈這一問大有深意,我本不懂佛法,當然不懂其中奧妙,隻得看著方丈和師傅。方丈止住大家的笑聲接著問道:“何為我?”
何為我?方丈怎麼會問這個問題,我不就是孔雅塵嗎?不然,我還能是誰?思索了一陣,但覺這次決然不會再錯了,就開口答道:“我為孔雅塵,孔雅塵為我!”
卻不料,眾人又是大笑。原來,方丈這兩問其實是一問。稍懂佛法的佛門子弟,遇見這等問題都會回答:“佛即為我,我即為佛!”。方丈見第一問,沒能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有心提示,又問了第二問,卻不料我仍是愚鈍不開。不得已又接著問道:“你入我門,何人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