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吾以觀複(2 / 2)

她曾不止一次的將這種糾結的心理告訴他的師兄孔喃,而且隻告訴他一個人。她相信他!一個對愛情理解到放棄榮華,甘背反叛之罪的人有什麼理由可以不被信任呢?孔喃除了在愛情上多有憂傷之外,其餘的事情他總能嬉笑麵對。所以,她想問師兄自己該怎麼做?可惜師兄除了蜻蜓點水般以玩笑的方式說過支持之外,其餘的想法都和父母相差無幾。他也不反對門第之見。其實,她知道,並不是師兄不反對,隻是他無法與整個世俗對抗。

時間最會做的事情不是驅使你慢慢變老,而是逼著你到了某種境地之後不得不做出一種非人所願的選擇。

袁媛在糾結的生活中度過了一段可能是甜蜜的二人世界。可惜,到了某種年齡,你不想去考慮的東西就會逼著你去考慮。你不想失去的東西就會逼著你失去。袁媛最終失去了他!就像師兄孔喃說的那樣,世俗是一種人人反感,卻又一代又一代的傳承的東西,它的錯,是我們年輕的想法,它的對,是我們年老的積累和參悟。你反抗不了,因為反抗的結果隻會更慘烈。

在父母和師父的逼迫下,她失去了他。他被逐出了“宜佳怡”,也被逐出了“葛國”,更被逐出了她所能尋找到的任何地方。知道失去他的時間,是一個瓢潑的雨夜。那晚,她穿著單薄的衝進雨中。她沒有嚎啕,沒有哭泣,隻是在雨中奔跑。就像她這麼些年倔強的堅持不說分手一樣,她也不說停下。她想,就讓這雨澆走她的所有吧,澆走她的身體,澆走她的靈魂,澆走她那顆冰死的心。

雨越下越大,夜越來越深。當痛苦的抉擇和滂沱的大雨交織在一起,當在堅持和倔強下死去的心和猙獰的夜色麵麵相對,前者總顯得沒有後者那麼可怕。盡管前者的心理傷害無可預料,可後者可以直接摧毀你賴以存活的軀體。瘋狂的奔跑之後,袁媛倒下了。疲乏、虛弱、無助、痛苦等等一切生理的心理的症狀一起出現,齊壓在這個較弱卻偏偏倔強要強的女子身上。然後她倒下了,在大雨的灌淋中倒下了。

等師兄找到她時,她早已經渾身濕透,昏迷中蜷縮著曲線畢露的身體瑟瑟顫抖。孔喃把她抱回了沙隨家,回來之後就一直高燒不退,躺在床上說些胡話。

就在她高燒昏迷中亂說胡話時,她仿佛在夢境中遇到了孔喃。準確來說,是天魂!天魂告訴她,人生無常,深情難定,凡事都終究敵不過歲月無情、世俗無義,也許到最後你所執著的,你終將放棄,你所固執的,你終將看淡。事如是,情亦如是。萬物莫不如此。她問孔喃,既然萬物如此,我們又為何而活?

孔喃答道:“萬物如是,人亦如此。追問為何而活,也是執著,也是固執。活著本身就是活著,沒有意義。”

“活著本身就是活著,沒有意義。”袁媛昏迷中口齒不清晰的念著這句話問道:“既然活著沒有意義,不如死去算了。”

“死也是執著!你活、你死不應有自己決定,自己決定生死便是執著。看不透,隻能永墮輪回,世世為生、死、情、事所累。如今世事注定,你不若不管生死,不問情事,隨我自由行世、行時,如此可好?”

“如何不管生死、不問情事?如何自由行世、行時?”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孔喃一句一頓道。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袁媛默念了一遍,忽然混沌的眼神陡然清亮,曆數過往,如夢幻泡影都做煙散雲消。心中一切愛恨,一切情事瞬間虛無靜清。花開花落,情現情匿,萬物忽隱忽現,都如一隻車轅滾動,來回重複,遍遍輪回。“我懂了!”袁媛坦然一笑道,“萬物並作,吾以觀複!”

剛說完,那天魂倏然而逝,留了一句“受此頓悟,他日當有自由行世、行時之能,而今快快回到你的時空去吧”。

袁媛看到孔喃突然無影無蹤,心中一急,猛地驚醒,睜眼一看孔喃和淩緲就守在她的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