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別無選擇，事態的變化令我們一再陷入被動。”迦葉說，“此前我們太依賴於娑羅雙樹，眼下，我們沒有其他的退路了。”
玄垣一番深思熟慮之後，說道：“雨默仍未蘇醒，凝鋒仍未返回，即便迦葉留在荊杒城，憑借三位禦神者同樣無以對抗罹锘。與其坐定一個死局，不如冒險求得一線生機。”
“我這就出發，以我的夫諸獸，明璣城之行來去至多三日，在此期間，荊杒城就交給你們了。”迦葉說著，不再耽誤，隨即出了殿外。
隔日夜深時，迦葉抵達明璣城。重建的泰明殿上，眾人聚集於此，等候著迦葉的覲見。
當迦葉走進大殿時，燼楠走下王座，迎著迦葉走近他的麵前。
迦葉此時亦不敢耽誤，在行過禮數之後，將荊杒城如今的危機向燼楠簡述了一遍。
雪纓於迦葉的為人早已有所了解，於他所言中，不免些許動搖，向燼楠問道：“請您務必明示荊杒城可失的緣由。”
燼楠並未回答，隻問道：“你是否有所猜測？”
雪纓同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說道：“我依然記得曾經在幽曇濕地第一次與您相遇時，您所說的每一句話。”
“我們需要重建這世界的秩序，重建一個平等、自由與尊嚴的世界。”燼楠說，“我從來沒有忘記。”
雪纓問道：“我們此前所做的一切不正是為此嗎？”
燼楠說道，“可是你們是否還記得，修真者、煉術師，以及刺魂者曾經是因何分裂？”
辛希雅從旁答道：“因為修真者曾經的狹隘。”
“不僅僅是因為狹隘。”燼楠說道，“修真者曾經擁有至強的力量，正是借以這力量創建了強大的文明。在這文明中，一切的得來都變得輕易。然而當力量成為世人畢生唯一的追求，修真者於真理的探索卻停滯不前。擁有強大力量的人未能擁有高尚的靈魂，當創造以及與弱者共享變得乏味，統治與淩駕的欲望隨之而生，於是，這文明失去了平衡。隨之而來的便是分裂與爭鬥。”他這般說著，又問道，“你們是否依然記得，各族又是因為什麼而結成聯盟？”
雪纓答道：“因為機械帝國的入侵，為了生存，為了尊嚴與自由。”
“不僅僅是因為如此。”燼楠說道，“更是因為我們看到曾經自以為的強大是何等的渺小。而曾經的聯盟並非隻有修真者、煉術師和刺魂者，更有無數的凡人。在過去的數萬年間，我們隻看到修真者所創建的文明，卻從未看到，維係這世界的文明延續至今的卻是那些凡人。我們所居住的城鎮，我們所賴以為生的食物，都來自於他們。可是在過去的數萬年間，這些供養我們的人卻被漠視。我們已關於仰望巔峰的強者綻放的光芒，卻早已忘記那些卑微的凡人為這世界所付出的一切。在這世上，究竟誰才是強者，誰才是弱者？這個世界的文明又終將屬於誰？”
眾人一時無言以對。
燼楠這時同樣迷惘地說道：“我亦未能得出答案。”
迦葉說道：“至少我們可以尋找答案。”
“可如果我告訴你，”燼楠說道，“摩迦賜予我元神的力量所賦予的使命正是毀滅這世界呢？”
眾人於這話中皆麵露驚異的神色。
“您還覬覦我前往荊杒城嗎？”燼楠說，“如果要對抗罹锘，我就必然需要解除剩餘的兩層元神禁錮。而從那時起，在你們的眼中，我與罹锘又有什麼分別？”
眾人一片鴉雀無聲。
燼楠接著說道：“我所經曆的，已令我無以看清這個世界。”他這般說著，從王座上站起身來，沿著一側的長階走向殿後。
子夜，一場突如其來的狂風，將塔陵沙漠的沙塵席卷於此，整座明璣城被籠於一片茫茫的黃沙之中。
泰明殿東側的懸塔上，燼楠於迦葉正並肩立於真正隨風而過的沙塵之中，狂風中，這些沙塵就像細密的利刃劃過側臉，卻不覺那痛，儼然失去知覺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