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將一切看得太過簡單，儼然一個目標就足以指引一生。然而這世界卻是如此繁複的存在。”燼楠說道，“今時，我無以形容我的彷徨。”
“曾經的我亦如今時的你。”迦葉語重心長地說道，“我曾身為禦神者，卻被荊杒城的元老院所架空。我親眼見著藏風率刺魂者背井離鄉，更目睹異族被驅逐出荊杒城。我曾經的夢想一夕之間接連成空，我憤然於眼見的邪惡。我也曾是懵懂的少年，我以為，取締元老院，這個世界就將改變。然而一切的根源卻並不僅僅是元老院，而是世人。我們以力量區分強弱，弱者默然於強者的指引。正是如此，弱者的智慧無人問津，強者的言語被視為真言，文明淪落狹隘的深井。”
“正與邪的界限究竟在哪裏？”燼楠問。
“在心裏。”迦葉說著，問道：“你還記得，曾經你去霧隱森林尋找我時，曾遭遇雷神嗎？”
燼楠默然一點頭。
“那一場激戰你也應該記得。”迦葉說，“可是，你與雷神究竟誰是正，誰又是邪呢？”
燼楠側過臉來，看著迦葉，卻沒有回答。
“很多時候，不是因為正與邪之分，而僅僅是因為內心的恐懼。我們得獲的太多便害怕失去，我們失去的太多，一夕的得獲又令我們無所適從。”迦葉說，“玄垣此前所做的一切，也正是因為他預知你將毀滅這世界。”
“如果我的命運真的是將帶來這世界的毀滅呢？”燼楠困惑地說道，“我的存在於你們的意義又是什麼？”
迦葉沒有回答，隻問道：“你渴望毀滅這世界嗎？”
燼楠微微一搖頭。
迦葉微微一笑，“能夠指引你的，永遠是你的心，而不是你的力量。”
燼楠於這話中少許釋然地深深一息。
“放下你於元神的畏懼，令你的心成為它的指引。你並非在這世界之外，你與每一個人都一樣，在這世界之中。而旁觀永遠不知當局者因何而迷。”迦葉說道，“和我一起，回到荊杒城去吧。”
“也許你是對的。”燼楠言語間又一陣沉默。
“荊杒城危在旦夕，我必須即刻啟程。”迦葉說道，“我會在荊杒城等你。”
燼楠默然一點頭。
黎明時分，炎暉軍團已集結於西城，臨近出征之時，瓦瑟恪卻向燼楠說道：“請恕我不能追隨您前往荊杒城。”
燼楠清楚他的苦衷，並未強求，又看著一旁欲言又止的安朵絲，說道：“我了解，你背離機械帝國投靠於我，是為了血狼軍團在將來得以一席生存之地。”
安朵絲側跪於燼楠的麵前，說道：“我們曾經因為對修真者的仇恨投靠機械帝國，又因為罹锘的無道而背離。我已經厭倦了仇恨，血狼軍團的刺魂者隻願於這世間得以一席之地平淡地生存下去。”
一旁的辛希雅質問道：“真的隻是因為厭倦了仇恨嗎？真的隻是……”
燼楠不等辛希雅說完，便豎起掌心，說道：“我們都曾迷失最初的夢想，我們都曾徘徊於前路的彷徨。即便是我，也未必就能指明前途的光明所向何方。”他這般說著，又向眾人說道，“我不再說我們為之而戰是為了重建一個光明的世界。我們今時所為的，是撥開心中的迷霧，看一眼那未知的結局。即便那結局不是光明的未來，我們也曾為之盡力。但我將尊重你們的選擇，你們的命運終究掌握在你們的手中。我隻願你們記住，過去百年的戰爭令你們所失去的一切。記住今時的戰爭不是為了仇恨，更不是為了誰的野望，這戰爭隻為結束戰爭。永遠不要忘記，戰爭帶來的唯有混亂，能夠開創未來的唯有和平。”
安朵絲再次俯首於燼楠的麵前。
燼楠一拉韁繩，躍去麒雲獸的背上，大聲一句，“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