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相逢在這樣年紀(1)(1 / 3)

【穆中華】

六月份,大四期末考前的一段時間,校園裏蔓延遊蕩著不知名的花香。風吹下枝頭幾片花瓣,起伏著進了深邃的走廊。走廊的牆壁塗著白漆,上麵間隔掛著幾幅世界名人的畫像,愛因斯塔和居裏夫人是鄰居,肖邦旁邊是留著幹淨小胡子的魯迅先生,一切都是幹淨整潔的樣子。

畫像旁開著幾道門,假使此刻有人走上前,推開其中任一一扇,自然會看到房間裏塞得滿檔的烏泱泱人頭,還有遮擋住他們臉龐的一厚摞書籍。

芒種時節,大家都在忙著備考。

我坐在圖書館一個角落位置,腿曲起來讓腳跟踏在板凳沿上,搖晃著身體思考問題。那是一個能夠讓我舒服思考的坐姿。

在我右手不遠是扇很大的窗,窗外是海,湛藍湛藍的,順著裂開的窗縫,偶爾聽得到海鷗叫聲,是個舒適的下午。

小禕朝我走來時,我正比畫著手裏的手術刀,做著想象中的解剖練習,刀口並不鋒利,因為沒裝刀片。她喊我,我抬頭,刀刃剛好比在她脖頸位置。

“如果這是把裝片刀具,憑我剛剛用的力,大約可以在你脖子上劃一道三厘米深的口子。”我比劃了一下切割的動作,然後收手。“給你留了位子,三個,選個你喜歡的隨便坐。”

南禕看了眼人滿為患的四周,再看看空蕩蕩隻坐了我一個人的桌子,無奈地搖搖頭,樣子明顯在說,穆中華你可怎麼辦啊?

她不是第一次拿這種眼神看我了,從我和她真正開始熟稔起來的那天起,她就時不時地拿這種眼神看我一次。

的確,我承認我這人無論是興趣還是性格多少都有些怪,而且在和南禕成為朋友前,我是獨來獨往慣了。

“法醫係那個怪女生”,學校的人大約這麼稱呼我。

我倒是無所謂,學的是法醫科,將來打交道的也都是死人,交不交得到朋友,在我看來,真沒太大所謂。

也正是我這種想法太過固執,所以時常讓南禕無奈。在這次僵持失敗後,她歎口氣,拿出一直拎在背後的東西,“你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以,不過傷了人,去看看總是應該的吧?”

我“啊”了一聲,這才想起,兩天前,我似乎真把數學係一男生腦袋開了瓢了。

其實那隻是一場意外,我不過是找了個假人模擬了打擊傷的流血軌跡,然後不知怎麼那人突然衝了出來,挨了我一板磚。

真是意外。

但不管怎樣,傷人的總歸是我,去看看他送點東西是基本的禮貌。於是我收拾起桌上的書本,背著雙肩包和南禕一同往外走。

沒到圖書館門口,身後傳來桌椅碰撞的響動,不用看,肯定是剛剛那幾個在我身邊轉悠好久沒坐下的同學正為了位子爭得頭破血流。

數學係男生住在我們學校的附屬醫院,和學校隔了兩條馬路,距離不遠,道旁的灌木結了一攢攢花朵,粉色的花香氣淡淡的。不錯的風景給了我好心情,所以當我親耳聽到那些關於我的不好評論時,心情竟很平靜。

評論源於塞滿402病房的那群數學係學生,拜他們所賜,我第一次見識了如何用數學方式罵人而不帶髒字。譬如:

“之遠,你就該離那女生遠點,她就是一突變函數,根本沒公式計算得出她每一個行動之後會得出一個什麼結果。”

我點點頭,沒想到自己竟還有科研立項的價值。

“是啊。”這次說話的是個女生,“之遠,她喜歡研究屍體,每天經手的屍變細菌數目都數不過來,你要是被感染了怎麼辦?”

“嘖嘖,細菌還會裂變呢。”我搖著頭感歎。

“之遠,你是我們數學係的驕傲,下個月的比賽你是主力,千萬別因為某些奇怪的科係拖了後腿。”

站在我身旁的南禕聽不下去了,看那個架勢是打算直接進去和他們拚命。我打個哈欠,從她手裏接了東西,然後摸摸她的頭像安撫我家那隻皮特犬一樣,:在外麵等我一分鍾,乖啦。”

其實在性格方麵,南禕比我火爆很多,真的。

才進去時,並沒人注意到我,他們依舊說著話,內容自然還是關於我。說話的是一個個頭兒很高的男生,理著並不算短的頭發,看樣子至少兩天沒洗,出了油,打成縷貼著頭皮。

他在說我長的奇怪。

同學,長的奇怪總比拖市容市貌後腿強吧,你該洗頭了。

我繞開他,徑直走到病床前,朝著坐在床上臉色略微蒼白的男生說:“打了你是我不對,買了點東西給你,羊肝羹補眼,可以讓你不長雞眼,泡椒鳳爪補手,聽說你們數學係每天都在演算各種公式,吃這個可以防手抽筋……”

本來南禕買的都是好東西,可經過我的解釋,豆奶粉成了調節雌性激素的,而山東大棗則直接成了預防屁股長痔瘡的。原諒我吧,山東大棗。

一樣樣把東西擺好放在病床前,我拍拍手,如釋重負地轉向身後,看著剛剛大言不慚說我的那幾個人。

“算不出題目不要怪題目難,看看自己長沒長那個解題的腦。”我對說我像奇怪函數的那個人說。

“醫學院的屍體都是泡在福爾馬林當中的,是無菌的。無知本沒有罪,拿出來顯擺就是你不對了。”對那個說我會傳染的女生,我沒選擇口下積德,積那麼多德有啥用,又兌換不了人民幣。

我轉身向那個說法醫科是奇怪科係的學長笑眯眯:“學長,我會108種讓人無疾而終的死法,你如果有興趣,哪天我演示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