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相逢在這樣年紀(1)(2 / 3)

盯著一屋子已經被我說得目瞪口呆的數學天才,我昂首闊步地走出房間,身後似乎有笑聲傳來,輕鬆愉悅的笑,不知那屋子是誰這麼好的心情。

後來這段事情隨著漸漸變薄的日子,從我的記憶裏飛馳而過,再沒留下痕跡,甚至有一次南禕說起,我早連那被開了瓢的男生姓甚名誰都記不清了。

七月三號,期末考結束當天,我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回了老家。家裏來電話,外婆住院,是突發性心髒病。

【葉之遠】

假期回家這事本來是在計劃外的,可當一身藍色教練服的程牧堯棍兒一樣杵在校門口,旁邊停著他那輛越野車時,我知道,這個家恐怕是是非回不可了。

站在呈四十五度角開著的車門前,我手扶著車門,程牧堯抓著我的手。

“沒門,上車!”他說。

我本來想說我還有建模要做,可以不回家嗎?可程牧堯這家夥壓根就沒給我開口的機會。混球。

行駛在川臨公路上,眼前是看不到盡頭的灰色線條,道旁有才種沒多久的樹苗,枝葉長得倒茂盛,油綠油綠的。我低頭看著手裏的書,身體隨著書本上的拋物線做著起伏運動,情緒不高。

似乎看出我這點,程牧堯安慰似的伸手拍拍我肩膀,“小葉同誌,你也別怪家裏急著讓你回家,你是沒看見,太婆知道你受傷時候,打電話給我的那個口氣。不過我真是好奇了,按理說你身手也不差,怎麼就被人開了瓢了。”

我拍開他的手,抬起頭:“我也好奇,你總是小葉小葉地叫我,被我媽知道她會是什麼反應?”然後我低下頭,似乎聽到了程牧堯心髒抽搐的聲音,我微笑,“想我不說,可以,叫聲好聽的。”

……

半晌,隨著驟然發作的發動機聲響,程牧堯那聲弱如蚊咀的“三爺爺”還是清晰得被我聽到。

葉家是大族,光住在臨水的本家一支就近百人,好在不是年節,家裏人不多,倒免去了各種招呼的繁瑣。

進門時,平萱正和樂樂搶著電視遙控器。他倆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堂兄妹,父親卻是兩個比我還大幾歲的侄子……

活了二十六年,“爺爺”這個稱謂仍讓我不習慣。

“三爺爺,樂樂搶我電視……”平萱看到我,立刻癟著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她旁邊的樂樂趁平萱分神,一把搶了遙控器,正抓在手裏得意洋洋。

“十二點是美少女戰士,樂樂先讓平萱看,半小時後你再看軍事頻道。”平萱和樂樂長年住在本家,他們的脾氣愛好我算了解的,處理起來甚至比他們父母還得心應手。可誰知樂樂這次卻不樂意了。

“我不。”他抓著遙控器不撒手,“節目換時間了,我再等半小時,就隻能看個尾巴了。”

我微微皺眉,這還真有點難辦。不過也好辦,我抱起樂樂,貼著他耳邊說句話。於是前一秒還蔫頭耷腦的樂樂立馬精神百倍地朝門外奔去,就連一直不撒手的遙控器也鬆了手。

“還是你厲害,就這小子,我都搞不定他。”程牧堯衝我豎拇指。我笑笑,“哪裏是我厲害,隻是比起電視來,程牧堯才買的psp對樂樂更有吸引力罷了。”

沒來得及和程牧堯說明,沿著樓梯方向傳來溫和卻嚴厲的聲音。

“幺,你是不是想讓我擔心死啊。”說話的是葉家主母,我媽。

我在房間檢查了近兩小時才被放出來,離開前,老太太對我說:“幺,再讓我擔心,我就是把你的腿打折,也再不讓你出門了。”

葉家老太太付芳誌今年八十二歲,生有六個孩子,五子一女,我最年長的大哥今年已經六十七歲了。我在葉家算個特殊的存在,不僅因為葉家人從商而我選擇了學他們眼裏毫無用處的數學,還因為我是老太太快六十歲時生下的孩子,高齡產婦讓我有了大到尷尬的輩分。

老太太說,我是她拿命換來的幺,我是她的命。

葉家的異類不止一個我,還有一個程牧堯。當初因為他的擇業問題,這小子險些和家裏脫離了關係,他在一所專業體校裏做技能教練,平時忙得要命,請假困難。

他和學校請了三天假,去除來回路程,能在家待一天。夜,因為樂樂玩壞了PSP而悶悶不樂的他被我拉了出去。

那是一家裝潢法式的咖啡屋,據說老板是位嫁給法國人的年輕女人,咖啡廳裏放著音樂,是首法文歌。坐在暗紅色卡位椅裏,我攪著手裏的咖啡勺,看著窗外,腦子裏考慮著未完成的模型,聽程牧堯絮叨。

他絮叨的內容很多,卻沒啥營養,無非是腹肌多了幾塊,腹部繞杠破了學校記錄之類的。

窗外,濃厚的夜色被五彩霓虹勾勒出曖昧氣氛,對麵的酒吧生意正好,進出的人不少。看累了,我揉揉眼睛,打算收回目光,一瞥間卻意外看到有趣的一幕。

一個女生正推開酒吧門,她穿的是件紅格子襯衫,寬鬆款的設計讓本來看上去就偏瘦的她身形更顯清減。可就是這樣的她,肩上竟扛著另一個女生。

重負之下,瘦女生走路姿勢就算不上雅觀了,她叉著八字腳,時不時停下喘口氣,像隻笨拙的鴨子。像走累了,她停下腳仰起臉。

輕笑聲清晰地從我嘴邊飄出來,真巧,是個熟人,那個會一百零八種讓人無疾而終死法的法醫係女生。

她在說什麼,看口型大約是:“蛋怎麼這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