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晉以為路子封是在意土地割讓問題,正要改口,就聽路子封道:“我並未做過那樣的事。你既然為河神,就該知道,人生一世短短幾十載,你今日可以為了這百餘條人命的幾十年歸於九幽,以後呢?待到他們壽終正寢,你又要做什麼?是要帶著你那一片故土回人界,還是由此做一個九幽居客?”
子晉聞言也覺得委屈,說起話來也就沒有剛才那般軟弱,他苦笑一聲道:“路先生這話說的,幾百條人命的數十載,於路先生而言可能隻是幾個春秋眨眼一瞬,確實是算不上什麼大事。路先生覺得我拿著人間地去九幽,是沒了骨氣是嗎?可我要骨氣做什麼?一方神明不能保護自己那一方百姓,還算得上什麼神明?我以為路先生來往兩界,對這世間規矩看的並不重,沒想到路先生還比不過一屆土地公,就連水餘城的土地公都覺得,能保住百姓和樂才是重要的,路先生卻在跟我談土地?”
路子封其實並不是要深究這個問題,隻是子晉這樣做,以後天地之間便沒有他的容身之處,再要找安居之所也就困難了。
不過眼前的子晉顯然沒有想到自己的以後。
酒淩在一旁看的仔細,見他們兩人所看重的並不是同一件事,如此爭吵也隻是浪費時間,更何況他看這個教書先生精神很不穩定,也不是能聽進去路子封話的狀態。
想來這個教書先生會突然發火,也不是聽懂了路子封說什麼,而是將自己的不安,將說服自己那番說辭,大聲再說一遍,與其說是說給路子封聽,不如說是堅定自己的信念罷了。
酒淩將馬車牽了過來,對路子封道:“我瞧著這天色也不早了,咱們再不出城今夜就出不了城了,路先生,走嗎?”
路子封也看出了子晉狀態不對,可見巡按溫宏以對鹽販的追查很是緊迫,讓他們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
路子封點了點頭,也不再管那私塾先生在小聲說些什麼,就上了馬車。
忽然間,子晉像是發瘋一樣抓住了車轅,他看著路子封,似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問道:“路先生就這樣走了嗎?”
梅靈的現在和梅靈的將來。
哪一個問題都是要解決的。
隻不過現在更重要的是要將梅靈從那山上弄出來,對此路子封認為解鈴還須係鈴人,要找到一切的起源,就是柳家命案。
所以眼下更重要的是柳家的命案。
再加上眼前這個河神,似乎本事也不小,畢竟能誇下海口說要歸入九幽的。若是修行一般的神明,是不敢托大的。
所以路子封認為,處理完柳家的命案再來解決水餘城私鹽案是最為穩妥的。
於是路子封道:“且先不說你有沒有能力化出新的九幽與人間結界,就說你這個想法,有沒有問過你藏匿的百姓,他們可願意從此之後做鬼而非人?”
子晉冷聲一笑,道:“路先生果然是不食人間煙火太久了。路先生可曾想過,一個人若是連命都沒有了,那還有什麼做鬼做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