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下)(1 / 2)

“公子——”初夏驚叫了一聲,接著是一聲野獸咆哮,響徹山林,一道巨大的黑影撲過來,竟將那人撲翻在地。

公子重又拾起漁陽劍,卻見那母豹嘶吼著咬斷那人喉嚨,又要撲向初夏。

他喝道:“扔掉小豹!”

那人的熱血濺了初夏一臉,她原本已是嚇傻了,聞言便將手中小豹子一拋,接著身子一輕,已經被公子攬在懷裏,急速往後掠開。

那母豹原本是在豹穴內與那人纏鬥,卻因幼子失蹤,便從山洞後遁走了,在這山林間百般尋找。

那人便傷痕累累的躍下來,恰好製住初夏。哪知母豹伏在暗處,卻見到初夏抱著自己的幼子,當下便疾撲過來。豹的力道何等凶狠,兼又關心幼子,登時便將那人掀翻在地,恰好救了初夏出來。

那母豹因尋到了幼子,又朝眾人示威般嘶吼了數聲,轉身離去了。卻落下天罡殺手諸人,委頓在地,再無反抗之力。

公子此時不再放開初夏,卻悄聲命她:“閉上眼睛。”

他見她依言閉上眼睛,劍起手落,轉眼便隻剩下何不妥一人。

漁陽劍猶自滴血,沾濕了何不妥的衣襟,公子看著他,輕聲道:“自二十年前惠風大師之死,直到今日,武林中多少豪傑命喪你們天罡惡賊之手。我費時五年有餘搜集你們資料,直到今日,始克功成。”

何不妥咳出一口血,慘然而笑:“勝者為王,你多說何益!”

公子亦不再多言,劍尖往他胸口刺下。

何不妥掙紮數下,口中含了鮮血噴出,卻低聲怪笑良久,直至死前,方輕聲道:“君夜安,你知你父親是怎麼死的麼?”

公子臉色微變,那何不妥卻已命斷氣絕。

初夏耳中聽聞外間再無動靜,方才睜開眼睛,卻見身子起伏,竟落在了小鏡湖的另一頭,不複方才殺戮慘象。

公子緩緩將她放在地上,她這才看到,他一身白衣,卻沾滿了鮮血。

極細的月光篩落下來,星光粲粲,襯得這方湖泊美麗不可方物。

噩夢至此方止,初夏獨自一人抱膝坐著,埋首在雙腿間,似是努力平複心境。

“初夏……”公子的聲音。

她仿佛不曾聽見。

“初夏,看著我。”

初夏倏然轉身,渾身都在顫抖,一把摘下手中的鐲子,狠狠砸向那人:“君夜安!你騙我!”

她本就不會武功,身上又負著傷,力道並不大。公子卻沒有躲開,任由那鐲子砸到自己額上,一動未動。

“你!你騙我說什麼沒有危險!你大爺的!我差點就——”初夏抹抹眼睛,卻怎麼也止不住眼淚,“你這個騙子!騙子!”

公子夜安的表情微起漣漪,隻定定看著她,看她嚎啕大哭,大發脾氣,罵聲不絕,卻並不阻止她。

初夏本就力竭,又大喊大叫久了,後腦上傷口又迸裂開,神色便漸漸的委頓下去了。

公子踏上了一步,不容置疑的將她抱進懷裏,低低的在她耳邊道:“消氣了麼?”

他抱得很緊,隻左手便扣住她的腰,讓她絲毫不能動彈。

“初夏……”他的另一隻手撫著她的脊背,順著那柔和的弧度,反複的撫慰,“小丫頭,這一次,是我顧慮不周。”

初夏漸漸的將嚎啕轉為嗚咽,抽噎不止。

“初夏,就這樣,不要動。”他柔聲道,手指卻漸漸托上她的後腦,將藥膏塗上去。

初夏聽聞此言,卻忽然轉頭,狠狠一口咬在公子脖頸間,死不鬆口。

公子吃痛,卻依然耐心的撫著她的後背,什麼都不說,直到足足小半盞茶時間,方輕聲道:“還有力氣麼?要不要換個地方咬一口?”

初夏滿嘴血腥,慢慢放開他,低垂著頭,輕聲道:“我想去湖水中洗洗身子。”

公子緩緩放開她,卻溫言勸阻:“湖水很冷。”

她並沒有再爭辯,隻是一步步走向寧靜的湖水。公子站在她背後,凝視她的背影良久,方轉過身,似是閉目忍耐。

初夏一件件脫去了被撕爛的衣服,赤足走向小鏡湖。

赤裸的身體觸到湖水的時候,還是極涼的,涼得她打了個冷戰。可她並不懼怕這樣的寒意,以手掌掬起湖水,緩緩的淋在身上。

粘稠的血,刺痛的傷口,以及被那個男人觸碰過的地方,她洗得很慢很慢,慢到渾身都在發抖,體溫變得冰涼,卻還是在用力的搓揉。

“公子啊公子……那日在書房,你指著輿圖,早早的告訴了我青川河的小鏡湖,是因為你早就料想到了,我會被天罡的人劫走吧?

被帶走之時,我不驚慌,扔下手鐲,與你約定朔月之期;被打罵之時,我拚命忍耐,一天天的拖延,直到引他們至小鏡湖——我相信你定會來救我。

你果然來了,你料事如神——

可你曾料想到麼?我會被人施虐、又幾乎被人淩辱,竟至三番五次的想要尋死?”

天邊月光漸涼,初夏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怔怔的想著,渾身上下,究竟還能有什麼,是滾燙的呢?神智漸漸的有些模糊,她整個身子滑進湖泊中時,岸邊的公子涉水而來,一把將她抱離了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