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成長,用盡全力去摒棄自己稚嫩的無知、斧正自己的錯漏與不足,成為更好的自己,去做我們這一代人改做的事。
朝代或許會更迭,但山河永遠壯麗,少年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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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司空台”下來,回到信王府別業近前已是申時。
說來也怪,之前在京中四年徐靜書都沒見過李同熙,近來卻像是走到哪裏都能遇到。
此時李同熙正在山間道旁與趙澈說話。
兩人麵向而立,各自的下屬與隨護都退在一旁。
想是餘光瞥見了山道上下來的四人,李同熙立刻扭頭看過來。
趙澈在人前慣例還是裝盲的,便不動如山。
“咦,大哥幾時來的?”趙蕎很是開懷,遠遠衝趙澈使勁揮手。
“二姐,你揮手大哥又瞧不見!”趙蕊更是藏不住雀躍,蹦蹦跳著大喊,“大——哥——!”
實在是近來趙澈忙了個神龍見首不見尾,雖每天夜裏還是回府,但弟弟妹妹們都有日子沒見他正臉,這一見活像是久別經年後的重逢。
一大一小兩個姑娘牽著手,急吼吼邁開步子朝趙澈跑去。
不疾不徐跟在她倆後頭的趙渭莫名衝徐靜書挑了挑眉,含義不明。
徐靜書臉上無端端一紅,略落後幾步避開了趙渭的目光。
眼神卻不受控地偷偷瞟下去,輕易地越過了李同熙,定定落在趙澈身上。
其實身著皇城司武官袍的李同熙身姿端肅挺拔,自帶一種英朗凜然,加之也生得張醒目俊麵,站在誰跟前都不至於輕易被遮掩了光彩。
偏此刻他對麵站的人是趙澈。
其實趙澈身手不弱,但他向來不是張揚的性子,多以溫柔和煦的麵貌示人,便常給外人一種“文弱”的錯覺。
徐靜書驀地想起中午出漣滄寺時趙渭說的那番話。其實不獨情情愛愛的事,在許多事上,溫柔內斂的男兒其實都很易吃虧。
因為不張揚,輕易也不出錯,便溫溫潤潤沒有傷人棱角,反倒時常讓人覺得平淡沉悶,甚至常覺得他不夠光彩奪目。
可他分明化寒冰於無形,無聲拂開所有絕望陰霾,細致而沉默地嗬護著她心上隱秘但深重的傷痕;也在不知不覺間,將原本有極大可能的走向紛爭鬩牆的弟弟妹妹們擰到一處;還能不動聲色將原本誰也控製不住的信王殿下無聲鉗製進某個不至於牽連全家人的範圍內;更能做到在儲君大位落定之初,就讓儲君班底裏最核心的那個位置虛懸著靜候他的入主。
他這樣的人,需得細細體察才能覺出他的好。但凡心思稍不細膩之人,都會將他視若平常,難怪趙渭會怕他吃虧“輸”給李同熙。
此時的趙澈一襲茶白春袍立於山間道旁,頭頂是碧空湛藍,兩旁是林木蔥蘢。極目全是春日晴天理灼爍蒙茸的鮮亮色澤,他身上的茶白色煙羅綃便使他成了天地間最奪人眼目的存在。
清貴出塵,矜持,凜冽。如霽月光風,敢與盛春驕陽輝映。
雖溫柔,卻強大。
徐靜書淡淡垂眸,抿唇笑得眼底沁甜。
在她這裏,趙澈永遠不會輸給任何人。因為他所有的好,她都知道。
走到近前,徐靜書規規矩矩向李同熙執禮問好後,才糯聲輕軟道:“表哥。”
“靜書。”他這輕聲一喚,眉目間的輕寒盡褪,霎時就如春風化了薄雪。
他向來都叫她“表妹”,隻偶爾急了或玩笑胡鬧時才連名帶姓地喊。像這般略顯親密隻喚名,在徐靜書記憶裏似乎還是頭一回。
她心慌赧然,有些無措地抬手捏住自己發燙的左耳珠,左顧右盼不敢看人,生怕連大咧咧的趙蕎和懵懂懂的趙蕊都要看破兩人之間的“秘密”——
至於趙渭,雖不知他是幾時發現的,反正他都知道了,愛笑就笑去吧。沒法子的。
趙澈仍做目力不便狀,側過臉柔聲道:“你過來一下,有些事要單獨同你說。”
趙蕊還天真無邪地笑鬧:“竟是要躲起來說悄悄話嗎?大哥總是偏心表姐,哼哼。”
徐靜書不想說話,隻覺得臉燙得都要蹦火星了。
“是你表姐官考的事,同你又說不著,裹什麼亂?”
趙澈笑斥趙蕊一句,讓趙渭將她與趙蕎先帶進去。
接著又對李同熙道:“有些家中事需做安排,方才所說的那樁,改日再同李驍騎細聊。”
“那就不叨擾世子了。”
李同熙不卑不亢執禮告辭,臨走前看向徐靜書,莫名眨了眨眼。
徐靜書疑惑蹙眉,卻沒心思細究,噔噔噔跟上趙澈步子往裏走。
“官考怎麼了?我……我沒考上嗎?”
按說下個月才出榜,這時若得到什麼風聲,必定是趙澈特意打聽來的。徐靜書歪頭打量趙澈神情,總覺他有些嚴肅,心中頓時七上八下。
“你這泉山踏青怕要提早結束了,”趙澈低聲道,“明日隨我下山去一趟光祿府,光祿少卿顧沛遠有些話要問你。”
他想了想,噙笑回視她:“你隻管依著本心,說你認為對的話,做你認為對的選擇。旁的事都不必有顧慮,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