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不胡亂講我壞話,那我就同意。”徐靜書沉吟片刻後,笑著點了頭。
反正也堵不住外人的嘴,至少趙蕎不會說她什麼不好的話。
徐靜書這麼仗義,讓趙蕎感動得熱淚盈眶,很江湖地抱拳道:“嫂子高義,阿蕎沒齒難忘!放心,等他們明日將本子定下,我先拿來給你審審,絕不瞎說!每講一次賺的錢,都分你三成!”
“三成?你這出手也太大方了,不愧是說書行當的革新先驅呀!就你這推陳出新的速度,哪家說書班子都隻能跟在你後頭學,穩坐行當頭把交椅,誰也……”徐靜書正笑著,忽然福至心靈般想明白了一件事,整個人愣在了那裏。
顧沛遠問她的那個問題,她忽然有答案了。
禦史台為什麼會放棄她?因為她在禦史台短暫任職那兩三個月裏,她雖恪盡職守卻也隻不過是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可以算作優秀,卻並非無可替代。
她能做到的那些事,官考排在她前一名的榜首沐青霓同樣能做到,官考排在她後一名的申俊也能做到,甚至與他們三人同時進禦史台的羅真、劉應安都未必會做得比她差太多。
基於這個核心前提,當她身上出現“可能因婚姻問題而陷入立場偏差”的隱患時,這些可以替代她的同僚們身上卻不存在這個隱患。
當想通了這點後,徐靜書終於釋然。此刻捫心自問,若是她自己坐在衛舒玄大人那個位置上,兩害相權之下,自然而然也會做出同樣的抉擇。
不是她不好,而是她沒有好到無人可替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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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八一大早,徐靜書到了光祿府點卯後,就立刻去請見顧沛遠。
“……打個或許不太恰當的比方,就譬如顧大人您。您從今年起改進對試俸官的補訓方式,這種革新的膽氣與舉措,目前大多數與您同級的大人並沒有表現出來,這就使您走在了別人前麵。但您這個變革無先例可循,算是摸著石頭過河,最終是成是敗不好預料,所以您嚴令所有試俸官暫不許外泄新的補訓方式,以免風聲出去的太早將自己逼到騎虎難下的地步。”
過些日子等這批試俸官陸續被別部挑去,一上任就會顯出與以往初出茅廬的年輕官員不同,到時顧沛遠再正式對外公開新的補訓方式詳情,那他的聲望就穩紮穩打再上一個台階。
“待新的補訓方式見了成效,隻要您不違律犯禁出大差錯,那至少您在光祿少卿這個位置上就是無人可替的。”
徐靜書無奈苦笑,認命地總結:“而我之前在禦史台,隻是努力在做一個殿前糾察禦史該做的事,可那些事別的同僚其實也能做到。所以當我身上出現了‘將來有可能招人非議的隱患’時,上官自然選擇棄用我。”
耐心聽她說完後,顧沛遠露出了欣慰的笑:“既你能想通這一層,那你再想想,如今你在光祿府,要怎麼做才能無人可替?和上回一樣,我再給你十日去想。”
徐靜書抿住笑唇搖搖頭:“不必十日,我已經想過了。”
“哦?說來聽聽。”
“因為我背著‘被禦史台退回試俸’這個‘前科’,將來又會因婚姻之事而有了宗室身份,若我隻能做到在一眾試俸官中出類拔萃,將來也不會有哪部願意重用我。”
一個“上任後又被退回光祿府試俸官”,便是在試俸期間出類拔萃,所學所思總歸不會超出“試俸官”的範疇,她懂的事旁的試俸官未必不懂。
況且她還即將成為“信王世子夫人”,甚至王妃殿下。哪個主官拿著這樣的人會覺得不燙手?索性一開始就不碰這樣麻煩的人物。
她不是什麼百年難得的天縱奇才,若不能強到讓別人可以忽略她可能會帶來的許多麻煩,就算她成為所有試俸官中的第一人,輕易也不會有哪位主官會冒險再起用她。
這也正是顧沛遠特意點撥她的苦心所在。若她一直沒能想透這點,她要會一直在“試俸官”這個位置原地打轉,再怎麼努力也是做白工罷了。
“所以,我若想得重新踏上仕途的機會,就不能隻是在試俸夥伴中爭高低,”徐靜書抬眼偷覷,見他鼓勵地點點頭,這才接著道,“或許我該使力的方向,是……仲裁官身旁那個位置?”
若她能出色到得顧沛遠與段老的雙重認可,有資格協助仲裁官成為一眾試俸官的磨刀石,那樣的徐靜書在試俸官中就絕對是無人可替的。
“徐靜書,我沒看錯你。”此時顧沛遠的神情已不能再用諸如滿意、欣慰這樣的詞來形容了。
“從今日起,旁人每月輪換一組,你就一休沐輪換一組,直到你徹底熟悉各部的運作方向,我會找人對你進行稽核評估。待你真正勝任協理仲裁官一職後,別部若不起用你,我光祿府用。你敢試嗎?”
“我敢。”
徐靜書擲地有聲地應下後,向他執了隆重的拜謝大禮。
“多謝顧大人點撥,徐靜書必不負厚望。”
這一次,定會做到無人可及,亦無人可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