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弘是在某天出宮轉悠,被郭振瑞堵上。當時,他幾乎都沒認出來蓬頭垢麵滿身是傷的乞丐,是前段時間還錦衣玉冠的貴公子。
他能被郭振瑞堵上,是因為他要去見藏身在他宅子裏的柳氏。
“你既然知道你母親在這裏,為何……”為何不直接去找柳氏?
文弘想了想,終究是沒說完。郭振瑞肯定拍過門,柳氏應該是不想再認這個兒子了,所以沒搭理郭振瑞。說不定,郭振瑞身上的傷,還是柳氏叫人打的。
“王爺。”郭振瑞恭恭敬敬拜了拜,即便穿著破衣爛衫,也是舉止優雅。“草民有一物想要單獨交予您。”
看了眼身後的郭申什,文弘想說郭申什幾次幫郭振瑞母子,怎麼就沒人領情。
他讓郭申什退下,郭振瑞才從懷裏掏出個破布包裏,打開,裏麵是幾封信。
郭振瑞已經跪倒在地,顫著聲音道:“草民該死。父親得了這幾封信,一直想要借此助草民做官。這是您寫給丹水城徐家的信。”
丹水城?徐家?文弘壓根不知道是什麼。應該是真廢皇寫的信。
“之前與您結識,草民是昧了良心,要踩著您往上爬。”郭振瑞幾乎痛哭出聲,“父親被抓後,草民偷出這幾封信,希望您能看在這幾封信的份上,遠遠送走我母親,保她一世平安。”
文弘一頭霧水地接過幾封信,拆開看了兩封,就臉色大變。
這是廢皇寫給徐家家主的信,在君霖攻下金陵城前夕,廢皇要徐家在趁夜偷襲君霖駐在城外的兵馬,與城內前後夾擊,將孤軍深入的君霖殺死在金陵城外。
雖說這是歸降前寫的信,可一個被囚禁起來,還想著與大族通信,殺死入侵者的廢皇,誰都能瞧出廢皇多有在乎鳳朝,有多恨君霖。
且這幾封信,字裏行間,滿滿都是廢皇的野心。
這樣的信,讓君霖見了,豈能留他?
落於別人手裏,尤其是維護君霖的臣子手裏,怕是要以死勸諫君霖砍了他吧?
畢竟,留下一個沒與他們發生過抗爭的廢皇,和留下一個處心積慮想要弄死他們主子的廢皇,是完全不一樣的事。
文弘將信裝在自己懷中,呼吸都有些不穩。
他冷眼看郭振瑞:“你和郭棱倒是大膽!你既然見過這封信,我就不能留你了。”
郭振瑞麵如死灰:“草民明白。家母不知道這些。”
“你確實真心護她。”文弘煩躁地捏捏眉心。
明明手裏有王牌,不救自己,不救郭棱,卻來護著柳氏,怕他利用完了翻臉不認人加害柳氏。
或許郭振瑞是想把這幾封信交給柳氏,讓柳氏作為保命符拿著。可惜柳氏閉門不見,郭振瑞沒法,才孤注一擲直接給了他。
“也罷,我讓你最後再見見她。”文弘帶著郭振瑞往裏走。
郭申什就在裏麵候著,看見郭振瑞眼睛紅紅,好奇地看文弘臉色,讓文弘給瞪了一眼。
瞎操什麼心!
柳氏住在東邊的偏院,君霖撥下來兩個侍衛,在那邊守著。文弘放郭振瑞進去,他和郭申什則在外麵的亭子裏等。
郭申什忍不住問:“他給了王爺什麼?”
“你對他怎麼這般上心?”
“屬下,曾得他幫助。”郭申什斟詞酌句,半天才說完一整句話,“撿了一條命。”
“怎麼回事?”
郭申什死命搖頭:“求王爺別問。”
“那你也別問我。”文弘的手裝作玩頭發,感受信還在他胸前,焦躁的心稍得安撫。他得盡快找地方銷毀這些信,以及除掉郭家父子。
廢皇也太不安生,都讓人關起來了,不去趁機除掉篡位的文猙,居然還要幫文猙打君霖。
對了,他得查查廢皇是如何將信送出去,何人經手,這些信又如何落到郭棱手中,都有誰見過。
他正想著怎麼盤問郭振瑞時,突然聽見裏麵傳來柳氏撕心裂肺地哭喊聲。他暗道一聲“糟了”,和郭申什跑著過去。
也顧不得什麼禮儀規矩了,兩人直接進了柳氏的屋子。
柳氏抱著滿身是血的郭振瑞,哭的快要昏死過去。郭振瑞手上還握著劍,脖間開了個口子,血不斷往外流,染黑了灰舊的破衣爛衫。
文弘不忍心地閉上眼。他雖起了殺死郭振瑞的念頭,可想歸想,畢竟還沒做,如今看到郭振瑞這幅模樣,還有些於心不忍。
郭振瑞同他差不多大啊。
“王爺,民婦有許多話,想單獨與犬子說。”柳氏哽咽道。
文弘忙退出去。出去之前,他與柳氏道:“你沒白養他,他求我照拂你。別恨他。”
柳氏更是悲痛。
待文弘和郭申什的腳步出了小院,柳氏還哭哭啼啼個沒完。
有人不耐煩從屋頂跳下來,把郭振瑞從柳氏懷中粗暴拉出來,往他嘴裏塞了個藥丸。
“放心死不了。”那人道,“你繼續哭,別讓他們進來。想要你兒子活命,就按我說的去做,否則,他此刻不死,我也會讓他死的徹徹底底。”
柳氏連連點頭。
方才郭振瑞進來與她請罪,她還在氣中,不肯搭理。這人突然跳下來,拿她威脅郭振瑞自裁,說按他的法子,郭振瑞不會死。
她再恨,哪怕打郭振瑞,也下的去手,可真要威脅到郭振瑞的性命,她又如何忍心。
她說什麼也不肯,抹了脖子還怎麼可能活?郭振瑞卻擔憂她,提刀真的抹了脖子。
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心壞的不夠徹底。
要是像郭棱那般石頭心腸,又如何會落到這般下場。
那人帶著半死不活的郭振瑞去了正院,等了不到半個時辰,君霖就過來了。
君霖知道郭棱不安好心,一直在查郭棱,猜測郭棱手上或許握有文弘的把柄,隻是一直無法找到。沒想到,最後會由郭振瑞給帶出來。
“屬下不敢從王爺手裏拿信,隻能以此法子把郭振瑞給您帶過來。”
“很好,以後做事也不要驚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