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時候,陳念受景榕的邀請,組了創業團隊,做起當時剛剛起步的網絡遊戲開發。五年過去了,兩個人的身價都已經今非昔比。從前窩在大學生活動室被保安大叔驅趕還賴著不肯走的日子到如今有上百個員工占著兩層辦公樓的盛景,感覺也隻是一眨眼的時間,陳念甚至不覺得自己是走出這條路來人。大概是因為,她一直都在站在陰影裏的關係吧。
好比她刷指紋進了自己公司的門,沒照過麵的前台小姐盯著她張嘴不知該如何稱呼也在猶豫要不要把她攔下來。陳念習慣了似的徑直往景榕的辦公室走,一路上幾乎沒人和她打招呼,直到到了總裁辦公室門口,秘書瞧見她才露出萬分激動的臉:“陳總監,您可來了!景總可是盼著您呢!”說完就打開了門請陳念進去。
景榕的辦公室裝修地簡潔又氣派,辦公桌電腦沙發書架一樣不少,還有個單獨隔開的休息室。陳念挺佩服景榕的一點就是他總能以最快的速度適應周遭的環境,讓自己完完全全地融入進去。她看著辦公桌後西裝革履的這個人,很艱難地想起他從前穿破舊的運動衣盯著水電賬單愁眉不展的樣子。
“景總,陳總監來了。”秘書話剛落下,景榕頓時就挪開了擺在屏幕上的視線,從椅子上站來起來,三兩步過來將陳念抱住,然後打發了秘書出去。
“還是蘇桐麵子大。”他揉了揉陳念的發心,鬆開她,溫柔的笑意在唇邊漫開:“我到現在都找不到你的‘安全屋’在哪兒。”
陳念縮了縮腦袋,不著痕跡地繞開景榕,把電腦包擺在桌上,取出手提打開,屏幕對著他。
景榕掃了兩眼屏幕頓時眼睛一亮,湊近了去看,笑意漸濃:“看來這次的投資我們已經有六成的把握了。”
“六成?”陳念皺起眉頭:“你不是已經見過投資人,把我們的項目亮點、團隊和市場調研都闡述過了嗎?我們的遊戲引擎是最好的,現在技術問題也全都解決了,為什麼隻有六成?”
“你啊,那麼地了解機器,卻不懂人心。”景榕將陳念的電腦闔上,走到休息室,片刻後出來手裏多了個錦盒:“我知道你不喜歡,但這次的會麵對我們來說是決定性的。”他將她的碎發撥到耳後,“試試,特意給你選的,會很適合你。”
陳念望進男人的眼裏,墨黑的像漩渦,她在心底發出一聲歎息,然後接過了裝幀華麗的錦盒。景榕又細致地囑咐她兩天之後和投資方的會麵,陳念乖乖地聽了,沒等景榕開口提結束語,她自己就開口說要走。景榕自然也沒留她。
坐進車裏,陳念將腦袋抵在方向盤上,喪氣地錘了兩下,陳念陳念,你真是個孬種,說一個“不”字到底有多難,說你想留下來又能有多難。
兩天後,在蘇桐既促狹又滿意的笑容裏,陳念換上隱形眼鏡,穿著包得死緊的高腰西裝褲,盯著鏡子裏抹得粉嫩的唇色,隻覺得渾身不舒服。
“非要弄成這樣嗎?”陳念扯了扯衣服。
“好不容易盼來的機會,別瞎動。”蘇桐立刻把唇膏擺到一邊上前握住陳念的魔爪,忽而又歎了口氣:“他送的衣服你再不喜歡也肯穿。陳念,為什麼像你一樣好使的腦袋也要和我一樣做這樣的傻事呢?”
陳念抿唇,沒有回答。
她當然意識到自己做的事情可以稱之為傻事,可她並不打算後悔。但是,當她真的推開會議室的門見到那個被稱為“江總”的男人對著電腦一籌莫展的那一刻,她後悔了。而當景榕介紹說陳念是公司的技術總監而“江總”釋然地抬起頭來:“技術總監,正好,電腦壞了會修吧……嗯?女的?”
這一時刻,陳念有了十二萬分的後悔。她早該料到的,人類的世界太危險,很容易就能碰到繡花枕頭一包草的投資人要你給他修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