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日的折騰, 沒讓宋謙之疼死過去,可是卻……
“怒老夫直言, 依據老夫診斷出的脈象, 發現公子脈象有損, 恐怕, 是傷著了地兒了”。
宋謙之明顯一愣, 他怔怔的看著太醫:“什麼意思?”。
太醫長歎:“公子陽脈已損, 恐怕……子嗣無望……”。
宋謙之的臉色驟然一白,瞪大了眼:“你是說……我……我以後都不……不能……”不能人道?
太醫點頭。
宋謙之動動唇,卻突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他想起那幾天的痛不欲生,像是沒有盡頭不會結束一樣的折磨, 還以為遲早自己都會被疼死的, 可是……他用盡所有, 好不容易熬了過去, 以前就此沒事了,可原來並不是啊……
“啊——!!!我要去殺了他們!!!”宋謙之突然發狂, 他吼叫著就想要朝外衝去,可是他身體虛弱,還沒走出兩步,人就狠狠砸到地上。
太醫被他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拉他:“公子!小公子你冷靜些,你冷靜些啊!”。
宋謙之冷靜不下來,他眼眶裏麵全是血絲,血紅紅的一片看著十分嚇人, 不管太醫怎麼拉扯,他都像是發狂的大狗一樣,狠了勁的要朝外爬,太醫抓不住他,急忙喊了旁邊被嚇住的小丫頭幫忙,最後實在無法,太醫隻能讓另一個小丫頭去喊七爺。
七爺跟全叔匆匆過來的時候,宋謙之已經被太醫跟小丫頭使勁拉回床邊,可他依舊掙紮,麵容猙獰著一直在喊要殺了他們。七爺擰眉,大步上前,直接一手刀打暈了宋謙之,太醫跟丫頭都被嚇了一跳,兩人急忙鬆手,宋謙之整個一軟,再次砸地時,七爺一把將他扣住,抱回床上放下。
“這是怎麼回事?”他陰沉著臉,看向太醫。
太醫一身冷汗,急忙回道:“是下官失誤,沒有料到他此時的心境,便與他說了他的身體情況……”。
七爺一怔:“他的身體?”。
太醫愧疚而膽怯的道:“是啊,這……這……”他現在反倒猶豫起來了。
七爺話音一冷:“說!”。
太醫這才忙道:“這小公子的脈象有異,他陽脈已經損壞,恐怕以後都將不能……不能行房……”。
七爺明顯一驚,他再垂眼看向宋謙之,便明白了他為何會突然發狂……
宋謙之被毀掉的,不止是身子,還是……他的一輩子……
人是被七爺打昏了,宋謙之也不鬧騰了,可是他的眼角卻濕得厲害,七爺再定睛一看,頓時輕歎一聲,他伸手拭去宋謙之的眼角,便看向全叔:“撥兩個侍衛來這裏伺候他吧,免得他醒來又再生事”。
全叔立馬應是。
不過,再醒來後,宋謙之沒有鬧騰了,可他卻沉默的有些嚇人,太醫都不敢再跟他說些什麼,怕他這個時候的神誌會受不住,又發狂暴走。
將近一個月的調養,宋謙之的身體也恢複了幾分,隻是這些日子,他一句話都沒說過,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便是七爺過來看他,他也不肯說話,有時他還會躲著七爺。
這些日子,宋府成了京城茶餘飯後的談論焦點,宋程峰每每提起宋謙之來,便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派了府中家丁四處去找宋謙之,不知道還以為這陣仗是在抓什麼逃犯。
一日、七爺從外回來,宋府家丁膽大到連七爺的馬車都敢攔截,七爺不動,隻讓侍衛將人全部抓了,丟進順天府去,宋府那邊這才安靜下來。
回了王府,七爺想想還是轉身去看宋謙之,而那時宋謙之並不在房裏,想到他的身體,還有他這些日子的異常,七爺總覺得他可能會……
“去芒邱山!”。
——
芒邱山位於京城城外,在老一輩人的口中,這地方總是鬧鬼,是以這裏雖然綠色茵茵,卻了無人跡,天空裏,似乎連那小鳥的叫聲都能帶著回音一般似的,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叢林裏,宋謙之身上穿著的是王府的那一身褻衣,他隻是在外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風,長發披散,被風吹得一陣亂舞,一路的走向芒邱山深處,宋謙之看著四周,也不知他是在找什麼。
葉聲沙沙,草叢裏像是有東西猛然串過,宋謙之驟然扭頭,並不見什麼異物,他再次前行,可這次,他卻停下了步子。
前頭樹幹上,坐著一個晃蕩著雙腿的少年。
那少年膚色很白,身上的衣服服飾樣子有些奇怪,他坐在高處,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像是不諳世事一樣,見宋謙之看他,他也歪了頭看著宋謙之。
樹幹很高,可少年看來稚嫩,小小的身板,讓宋謙之有些狐疑他是怎麼……爬上去坐著的。
“原來是你啊!”少年突然驚喜。
宋謙之一愣,眼底狐疑。
少年抓抓頭,他身子一輕,竟然從樹幹上飛了下來,可他不上前,就站在樹蔭下看著宋謙之:“我之前,見過你,那天好晚了呢,你被人欺負,可我幫不了你,就幫你找了個剛好路過的大好人,你怎麼樣?你現在還好麼?”。
少年這話,讓宋謙之心裏一震:“你見過我……哪天晚上?”。
“就你被欺負的那天晚上”少年微微嘟著唇,似有些不悅:“我想幫你呢,可是那邊,我過不去,那邊有大鬼”。
宋謙之心口驟然一繃,他能知道少年說的那天是什麼時候了,但是他有點不懂……大鬼是什麼……
少年歪歪頭看他,又朝他招手:“你過來說話嘛,那邊太遠”。
宋謙之遲疑,又看少年一直喊讓自己過去,他聽話上前,隻是走近少年,卻感覺周邊似乎都冷了不少。
少年仰頭看著宋謙之,他睜大雙眼問:“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你……”宋謙之有些猶豫,似乎不知道應不應該答應。
少年摸頭著頭,雙眼黑白分明,偏白的膚色看起來不諳世事得很,最終宋謙之問他:“你家在哪?”。
“芒邱山”少年說。
宋謙之一愣:“這裏便是芒邱山”。
“可是芒邱山很大呀”少年一副頭痛的樣子:“我出來的時候,太陽公公在那邊呢,可我回去的時候,太陽公公還在那邊,但是我找不到家了,我沒回去,阿策跟師傅會生氣的,可是我不知從哪回去了”。
宋謙之一聽這話,再看少年手指的方向,便明白過來,這少年不分東南,他把西邊與東邊混淆一起了:“你家門前有些什麼,你記得嗎?”。
“有花!”少年忽而一笑:“門前有好多好多的油菜花!”。
芒邱山裏有油菜花?
宋謙之有些怔愣,他想了想道:“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看是不是那邊”。
“好!!”少年鼓脹的腮幫子,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緊跟在宋謙之身邊。
——
芒邱山裏人跡罕至,即便這裏位於京城城外,也依舊冷清異常,宋謙之領著少年,一路朝著東邊過去,他步子逐漸有些虛浮,體力也有些跟不上來。
少年跟在他的身邊,發現他的神色不對,便問:“你不舒服嗎?”。
宋謙之隻是搖頭。
少年朝他伸手,似乎想要摸他,可是卻又不敢,他問的小心:“你……是不是病了?”。
宋謙之一怔,他看向少年:“算是吧”。
少年長歎:“可惜,我不能碰你,不然我就可以給你看看了,不過我師傅很厲害,他可以幫你看病呢!隻是……”少年遲疑著,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
宋謙之搖頭:“沒用了,我現在的病,怕已經是神仙難救了”。
少年雙唇一動,還沒說話,宋謙之便強撐著繼續前走,少年抓抓頭,隻能繼續跟在他的身後。
天色漸漸黑了,宋謙之出來一日,滴水未盡,早已臉色慘白,連雙唇都有些幹裂,少年看他那樣幾次想要說話,都隻能長長歎氣,一直到……
“好香啊”少年鼻尖一動,他猛然朝前跑了兩步。
前頭草叢後,一大片盛開的油菜花在黃昏的光暈下金燦燦的,跑進了,還格外的香味濃烈。
少年跑進一看,頓時歡脫了:“找到了找到了呢”。
“漓卿!” 油菜花後,有人的聲音傳來。
宋謙之停步一看,那男人身形高大,麵容俊朗,不似一般男人那樣古銅膚色,他也是臉色偏白,劍眉飛斜,若說少年是不諳世事,那這個人……宋謙之看著他的第一眼便覺得這個人……像是從地獄裏趴出來的一樣,這個認識,讓宋謙之心裏猛然一懼,後腿兩步。
他一動,男人便立即扭頭看他,那銳利的眼,裏麵像是藏了把嗜血的刀!
宋謙之心裏猛然一懼。
“阿策,阿策,我跟你說,我迷路了,找不回來,是他送我回來的,你看,他臉色好難看,他生病了,可是我不敢碰他,你幫他看看?”少年抓著阿策,一個勁的說著。
阿策聽了這些,眼底駭人的銳利這才淡去,他看著少年:“還說,這都多少年了,隻是在這芒邱山裏,你都能迷路,還想鬧著讓師傅帶你出去,若不是得他幫忙,你豈不是得等兩日後,才能被我去接回來?”。
少年不滿:“師傅壞麻,明知道我記性差,還欺負我呢……”。
阿策輕笑,看著少年等眼底全是無奈與寵溺。
宋謙之看著他們,定定心神,才道:“既然,你已經回來了,那我便先告辭了”。
“啊,你等等”少年突然驚了似道,他拉著阿策:“阿策,阿策你幫他看看吧,啊,幫他看看吧”。
阿策拍拍少年,他看了宋謙之一眼,不知是想起什麼,從懷裏摸了兩個小瓶子出來,遞給少年。
宋謙之狐疑的看著他們,不一會,便見少年興衝衝的應一聲好,而後便朝自己跑來。
他將手裏的兩個小瓶子交給宋謙之:“這裏麵的,是師傅給阿策的藥,原本是讓阿策用來積德的,不過阿策說,可以給你,你收好了”。
“這是……”宋謙之狐疑。
少年道:“這個,一個是救命藥,一個是假死藥,救命藥你要省著用,用完了可就沒有了,假死藥估計你也用不上,不過給你預備著,這個都是謝謝你送我回來的謝禮呢!不能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