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地盯著他的唇,隻盼著他說一聲不是。
可謝錦衣抬起頭,坦然承認:“是。”
他從不是喜歡欲蓋彌彰之人,再者他留下元鳶這件事一開始也沒打算瞞著,反正早晚也會讓他們知道的。
若是他想瞞,他祖母又怎麼可能知道這件事。
“你……你竟然真的和她牽扯上了。”老太太如遭雷擊,微張了嘴怎麼也說不出剩下的話。
她隻是聽常嬤嬤說昨夜他的別院裏有人送來一個青樓女子,旁人不知道是誰,她還能不清楚麼?
一個能順順利利抬進他院子裏的青樓女子,除了元家那個禍水還能有誰?
可看著雲淡風輕的謝錦衣,老太太突然怒從中來,重重地拍了拍桌子:“糊塗!”
“你難道忘了那個女人當初是怎麼對你,對咱們謝家的?”
老太太悲憤交加:“你爹在世的時候和那姓元的兄弟相稱,真心實意地待他們。可咱們忠厚老實,那元家卻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你父兄明明是戰死沙場,為國捐軀,卻被人誣陷是貪生怕死,棄城而逃的叛將。”說到此處,老太君潸然淚下,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受千夫所指,孤立無援的時候。
她捶著胸口,哽咽著:“元家那群白眼狼還未等事情查清,便急急忙忙地和咱們劃清了界限,那元家二姑娘更是背棄了你們的婚約,去另攀高枝。不僅讓你淪為全城人的笑柄,更將咱們謝家滿門的臉麵給掃了個幹淨。”
最可憐的是她這個小孫兒,當年他才十六歲,正正是無憂無慮的年紀,一夜之間,父兄都沒了。
他還要聽著那些人罵他們是懦夫、是越國的恥辱,青梅竹馬的未婚妻親自上門退婚,饒是她都急火攻心病倒了。
卻沒想到最後是她這個玩世不恭的小孫兒一個人千裏走單騎,在荒原裏找了七天七夜,最後把他父兄的屍體給背了回來,也叫世人看到他們謝家的兒郎死的是多淒涼。
當年的痛,想想就是錐心刺骨啊!
“如今元家滿門入獄,這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我原以為元家那個二姑娘隻是貪慕虛榮,如今見你起勢,見我謝家門楣依舊,便恬不知恥地來勾引你,哪裏還有半點身為女子的羞恥之心?這種不要臉的女人留在身邊,早晚會害了你的!”
謝錦衣平靜地陳述事實:“是我強留她的。”
“你……”老太太激動得咳嗽了起來,咳完又抬手指著他,痛心疾首,“你怎麼還要留著她?你難道要在那女人身上再栽一次才能看清她的真麵目麼?”
謝錦衣笑了,笑聲低碎:“不過是別人送我取樂的玩意兒,談不上看不看清。”
聽到這話,老太太的火氣平息了些許,許是剛剛說得太多,勾起了她的傷心往事,她抬起袖子拭去眼尾的淚:“你大哥當初就是不聽我的話,若是早點聽話,又怎麼會年紀輕輕,連一房妻妾,一兒半女都沒有就去了……”
提到他大哥,謝錦衣的態度冷了下來。
老太太自知說錯了話,謝錦衣是最討厭別人用他大哥來威脅他的。
她隻得放軟態度:“錦衣啊,咱們謝家如今就剩你一個撐著,你喜歡誰都行,祖母都不會攔著你,獨那個元家二姑娘,我這個老婆子便是一頭撞死在這兒,也不會叫她進我們謝家的門!便是做個妾室都不行!”
“祖母為什麼覺得我會娶她?”謝錦衣眼裏無波無瀾:“您沒有忘記的,我自然也沒有忘。”
怎麼會忘?她當年退婚時所說的話,一字一句都刻在他的骨子裏,提醒著他曾經是多麼無可救藥的愚蠢。
蠢,犯一次就夠了。
老太太抬手撫著胸口,平複呼吸,看著謝錦衣欣慰地笑了:“你能這樣想,祖母就寬心了。”
老太太今日叫謝錦衣回來,一來是問他有關元鳶的事兒,二來是想著替他張羅一門婚事。
這戰場上刀劍無眼,當初他大哥便是一去不回,如今謝錦衣也年過二十,旁的男子到他這個年紀孩子都有了,偏偏他一心撲在戰場上。
每次都用:“戰事未平,豈敢成家。”來堵她的嘴。
往年她還覺著真是他忙於打仗,無暇顧及家事,可今日元家二姑娘的出現到底讓她心有芥蒂,也忍不住想她這個孫兒遲遲不成親,真的隻是太忙了麼?
她不敢再深想,卻越發篤定要給他早早定下正妻的心思。
可剛剛觸了他的傷心事,老太太也識趣地沒有再去節外生枝。
不管怎麼說,她絕不能讓元鳶又來毀了她的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