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牆下的小姑娘便揚起嘴角。日光像是融進了他的眼睛裏,鮮活又明亮。
待小姑娘走近了,他又成了那副吊兒郎當的德行。
“誰讓你磨磨蹭蹭的。”那錦衣少年單手托腮,故意拖長調子,“你們女孩子出門就是麻煩。”
“哼,嫌我麻煩,那你以後別來找我玩就是了。”地上的小姑娘哼哼地別過臉,雙手掐腰,“我現在就回去。”
她作勢要走,黑白分明的眼珠卻是往院牆瞟,果然,牆上的少年跳了下來,穩穩當當地落到她麵前。
小姑娘眼裏的歡喜險些藏不住,卻又別過臉哼了一聲。
少年促狹地一笑,拿出藏在背後的東西晃了晃:“那這個也不要了?”
“糖葫蘆!”小姑娘眼神一亮,哪還記得自己在生氣。
少年故作惋惜地嘖嘖兩聲:“看來是不要,那我隻好自己吃了。”
他閉著眼睛,作勢要咬下去,卻是偷偷將眼皮掀開一絲縫隙去瞧她。
“糖葫蘆嘛——”小姑娘瞄準時機,趁他不注意將糖葫蘆搶過,寶貝似的護在手裏,“當然是要啦。”
她撅著嘴,眼裏卻是得逞的笑:“不要白不要。”
她衝他做了個鬼臉,一口咬下去,酸甜的味道讓她愜意得眯了眯眼,早就忘了剛剛還在生氣。
少年看著她漾開狡黠笑意的眼睛,哧地笑了一聲:“你這麼貪吃,我看以後別人一根糖葫蘆就能將你騙走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單手環胸靠在樹幹上等她吃完。
見她吃得差不多,才伸手拍了拍她發髻上的花苞:“走了,今天帶你放風箏去。”
聽到是去放風箏,小姑娘臉上是掩不住的雀躍,立馬將最後一小口糖葫蘆咬下去,一手扯著他的袖子往外跑:“快快快,去晚了就搶不到好地方了!”
少年也沒掙脫,任由她扯著自己往前走。
剛走了不遠,正好撞見一列長長的迎親隊伍打門前走過,七八個人抬著錦繡簇擁的花轎,吹吹打打,好不喜慶。
“是新娘子誒!”小姑娘興奮地踮著腳尖去瞧,可惜簾子蓋得嚴嚴實實地,什麼也瞧不著。
見她看得移不開眼,少年好笑地道:“不就是迎親麼?有什麼好看的。”
小姑娘掃興地瞪向他:“這叫沾喜氣。”她又看向那頂抬遠的轎子,“我覺得那個新娘子肯定很漂亮。”
少年若有所思地瞧著她:“這有什麼?以後我用比這個還大的轎子抬你,你肯定也比那個新娘子更好看。”
小姑娘當即結巴了:“你……你瞎說什麼呢。”
可旁邊的少年坦坦蕩蕩地:“我可沒瞎說。”
小姑娘白了他一眼:“還說不是瞎話,人家蓋著蓋頭,你都沒有看到她長什麼樣子,怎麼能說我比她好看?”
少年難得認真一回,漂亮的桃花眼裏溢滿光彩:“我就是知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自信又篤定,眼尾的小痣上揚到最愉悅的弧度。
小姑娘忽地低下頭,拽著他的袖子往前跑:“不看了,快走,放風箏去。”
少年懶懶地應聲,跟在她身後,還以為自個兒的話惹她不高興了。
可那少年沒有看清,站在一旁的謝錦衣卻看得清清楚楚。
那小姑娘一張小臉像梅花開了個遍,連耳根子都是紅的,還用手拍著胸脯,像是在壓下過快的心跳。
謝錦衣的目光漸漸遠去,原來那時候她是高興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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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點餘暉自眼皮睜開的縫隙落入時,謝錦衣緩緩睜眼,屋裏已經暗了下來。
他剛剛是睡著了麼?
他好像許久沒有這樣睡過了。
他想抬手,卻發現胳膊似乎被什麼壓著,垂眸看去時是元鳶趴在他胳膊上的腦袋,發髻上的蝴蝶珠釵顫顫巍巍,烏發裏探出小小的耳垂,幾縷碎發貼在纖細的脖頸上。
手裏的書冊搭在榻沿,岌岌可危地要掉了下去。
謝錦衣側過身子,落在元鳶熟睡的側臉:“睡得倒挺香的。”
他點著下頜,笑了一聲,隨即伸出食指往懸在榻沿的書卷輕輕一碰。
砰的一聲,書卷砸在地上,元鳶身子一抖,倏然坐著身子。
許是剛睡醒,她迷茫地往四周看了看,還未適應自己在何處,頭頂傳來謝錦衣的聲音:
“我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