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1 / 3)

梅雨淅瀝,散珠似的在青灰色瓦片上跳動,整座皇宮攏在朦朧的霧氣下。

群臣自養心殿三三兩兩而出,謝錦衣目不斜視地往宮門口走去。大臣們或是竊竊私語,或是同擦身而過的同僚打聲招呼。雨聲、人聲混雜,卻在拐過走廊時,周圍的人霎時噤聲。

雨聲瓢潑,砸在屋簷縫隙裏“劈啪”作響,卻壓不住來人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由遠及近,一聲一聲像踩在眾人的心頭。

直到拐角處探出一片深紫色的衣擺,不少大臣都低下了頭,噤若寒蟬。

謝錦衣腳步未停,繼續往前走,很快就越過了前麵的那群大臣。

而拐角處的人也完全走了過來。

那人仿若二十五六,描金烏紗帽下是一雙斜挑的鳳眼,微微眯起,無波無瀾。身姿頎長,姿容似雪,膚色是病態的蒼白。

明明是六月的天,他肩頭卻披著一件薄薄的大氅,像是畏寒。

寬大的淺紫色蟒袍掠過回廊旁探出的海棠花,而他嫣紅的眼尾比那簇海棠更為妖冶。

他的目光所落之處,大臣們皆是避讓,甚至連呼吸都刻意壓低了些,怕驚擾到他。

幾個小太監弓著身子跟在他後麵,手裏還捧著蒙了絹布的托盤。

那人在將要與謝錦衣擦身而過的時候掀開眼皮。

“謝將軍。”

含笑的聲音淡淡響起,似斜風細雨,潮濕而冰冷的溫柔。

謝錦衣的步子頓住,不冷不淡地瞥去一眼:“祁掌印。”

祁容——現任的司禮監掌印。

祁容微微頷首應下,搭在身側的手抬至腰間的玉帶:“聽聞謝將軍前幾日受了傷,可有大礙?”

他的聲音略細卻不陰柔,壓低了幾分便透著沙啞。

明明是關切的話語,從他的口中說出卻像一把剔骨刀,緩緩磨過聽者的耳骨。

謝錦衣看著他:“有勞祁掌印掛心,區區小傷,不足掛齒。”

祁容斂眉低笑:“如此甚好,謝將軍可是陛下的肱骨重臣,萬萬損傷不得。”

謝錦衣不置可否,祁容又道:“不知刺客可抓著了?”

“僥幸逃脫了。”雨聲漸重,謝錦衣略歪了身子,像在同他說笑,“我想沒準兒祁掌印能知道他的下落。”

雨珠子“啪嗒”拍下,他的聲音卻分外清晰,眉眼微挑,似笑非笑地看向麵前的祁容。

一時間,原本沉寂的回廊更是靜得連呼吸聲都壓了下去。

祁容身後的小太監皺眉,路過的大臣都在心裏暗暗一驚。

還從來沒有人敢當著祁容的麵兒這樣說話,這位司禮監掌印可不是什麼笑彌勒,而是實打實的吃人鬼。

朝野上下哪個敢招惹他?

旁人都偷偷看向祁容,後者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輕笑了一聲。

“若是如此倒也好了,天子腳下刺殺朝廷命官,此人氣焰著實囂張。若是不能將他繩之於法,怕是連陛下的顏麵也要折損了。”

“誰說不是呢。”謝錦衣的目光越過他放到回廊外,雨水模糊了他話裏的意味。

“傅使節不日也要回京了,此次與北戎一戰,不僅離不開謝將軍的謀略,也多虧了傅使節在北戎談判轉圜。都說越國有三傑,傅使節和謝將軍就占了這文武之位。”

祁容唇畔的笑意加深,一瞬不瞬地看著謝錦衣:“聽說謝將軍和傅使節之間還頗有些淵源。”他彎了彎眉眼,“此次傅使節回京,想來謝將軍是欣喜萬分吧。”

他的麵上帶笑,語氣卻是十足的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