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 書房。
元鳶整理著書架上的書冊,謝錦衣則在她身旁端坐著處理公務。
雨點子砸在窗台上,濺起的水珠落在花瓶裏薔薇花的葉子上, 讓本就沉寂的房間更顯得無言。
不知是雨聲擾人, 還是因著沒人說話,元鳶忍不住想起了去看望她阿姐的事。
她總覺得阿姐好像有事瞞著她。
她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這世上不會有人比她更了解她阿姐, 阿姐總是習慣不讓身邊的人擔心。
所以她說沒事,元鳶是不能全然相信的。
那宅子的主人到底是誰,真的是阿姐口中行蹤不定的富商麼?謝錦衣的態度也讓她覺得奇怪, 隻讓她和她阿姐待兩個時辰,在馬車裏的時候也不讓她四處張望, 是在怕她知道那宅子在哪兒麼?
可她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她連出府的自由都沒有。
要去問謝錦衣麼?想到這個,元鳶神色一黯,就算他真的知道什麼,又怎麼可能告訴她。而且他已經幫了她太多了, 如果可以, 她不想再因為她的事而麻煩他了。
這件事還是得從長計議。
雨點砸下的聲音越來越大,元鳶將思緒抽離,目光放回了書架。
那些書冊像是常常被人翻閱, 頁麵泛黃,偶爾還有翻折一角的痕跡。元鳶沒忍住掀開了一頁, 一旁是有人提筆寫下的批注。字跡龍鳳飛舞, 筆鋒淩厲。
她又往後翻開,幾乎每一頁都留下了批注,她知道這是謝錦衣的字。
從前他是不太喜歡去學堂的, 大多的時候都是翹課溜去玩。可元鳶知道旁人都在念三字文的時候,他家中的書櫃已經讓他翻了個遍。
他不是不愛去學堂,隻是夫子教的他早就會了。
元鳶不禁莞爾,以前的他真的是招搖又顯眼。
謝錦衣抬眼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站在書架旁,捧著書冊輕笑的元鳶。
她笑的時候,眉眼彎彎,像天上的月牙兒,看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
謝錦衣淡淡地收回目光,手中朱筆未停。
直到一聲輕響,像筆杆敲在
桌麵。
元鳶側過身子,看到桌上的硯台便知謝錦衣的意思是讓她添墨。她放下書冊,轉而取了水放入硯台,握起墨杵研墨。
淡淡的墨香四逸,混著宣紙的味道,更添清雅。
添完墨後,謝錦衣也沒有再吩咐她做什麼。元鳶也不能就這麼走了,閑來無事,她看向身後的書架,試探地問謝錦衣:“我,我可以取一冊書看麼?”
回應她的是冷淡的一句:“隨便。”
簡短而疏離,多餘的一個字都沒有。
見他一眼也沒有看她,她還是頷首道了一聲:“麻煩了。”
說罷,她轉身去書架挑書,她知道謝錦衣這裏多的是兵書古籍,鮮少有她平日裏喜歡看的書。為了打發時間和緩解尷尬,她便準備隨手抽一本。
餘光掃過書架的底層,她被引住了目光,接著蹲下身子,手指搭上書封往外一勾,元鳶愣愣地眨了眨眼。
這兒怎麼還有話本?
她沒忍住偷偷看了謝錦衣一眼,他何時喜歡上看話本了?
因為在最下層她平時都沒怎麼注意到,現在才發現這一格全擺著話本,各種各樣,好多都是她喜歡看的。
她心裏疑惑,難道是旁人放在這裏的?想到他之前藏在袖子裏的珠花,元鳶搭在話本上的手收了回來。
也許他不愛看話本,而是為了哪個喜歡看話本的姑娘準備的。
又或許他曾同哪個姑娘在這裏一同看過。
元鳶不知為何突然對這些話本失了興致,緩緩起身後隨意地抽了一冊古籍。
她在一旁的梨花木圈椅上坐下,將書冊攤在桌上,單手托腮看了起來。
她讓自己將心思放在手裏的書冊上,奈何她挑的是本晦澀難懂的古籍,於她而言,內容實在單調乏味。
她信手翻了幾頁,聽著窗外的雨聲,濃濃的倦意毫無預兆地襲來。
耳畔是朱筆劃過宣紙的沙沙聲,窗外的雨點像竹筒裏劈裏啪啦倒出的豆子,密密麻麻,一聲接著一聲。
不知是不是雨聲太過催人,元鳶不知不覺閉上了眼,托腮的手肘往旁邊一滑,眼見著腦袋要往桌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