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侯的怒火鬱結在喉頭,抬起的手指都氣得發抖。
謝錦衣看著他此時氣急攻心的模樣,乘勝追擊:“如果您想要你女兒平安,那麼您就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題。”
他麵上的懶散消失殆盡,一瞬不瞬地盯著昌平侯。
那樣的目光隱約讓昌平侯猜到了他要問什麼,他的胸膛因怒極而起伏不定,眼神卻漸漸冷靜下來。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果然,謝錦衣開口了:“我隻想知道,當年平川一戰是誰截斷了我父兄派去求援的信。”
昌平侯麵不改色,眼神卻微妙地變化了一瞬,複又歸於平靜。他闔唇不語,似乎對這個問題並不知情。
可謝錦衣清楚他一定知道些什麼,也許正是如此才讓元家如今家破人亡。隻要他說出來,他會保證他的安危。
昌平侯平靜地回他:“平川一戰時,本侯並不在城中,至於你說的求援書信,且不論是否屬實,就算真的有,本侯又如何得知?”
謝錦衣冷笑,果真是隻老狐狸。求援書信是他事後查出來的,他本是故意用這件事讓他露出口風,沒想到這種情況下他還能將說辭掩飾得滴水不漏。
謝錦衣咬中了他的軟肋:“所以昌平侯就不在意自己女兒的死活了?”
昌平侯麵上維持著原來的神情,袖袍下的手卻緩緩攥緊,指節都泛了白。
他略低下頭,額頭也滲出來細細的汗珠。濃密胡須下的唇剛要掀開,卻在看到謝錦衣衣袖上熟悉的針腳後驟然闔上。
謝錦衣見他將要開口時又頓住,麵上不動聲色,繼續攻破他最後的防線:“選一個吧,是選擇帶著那個秘密讓你最疼愛的小女兒跟你陪葬,還是說出來,我可保你一命,也能放了你女兒。”
昌平侯放鬆了身子,再抬頭時從容地笑了:“本侯賭你不會傷害鳶兒。”
鳶兒是他的軟肋,又何嚐不是他謝錦衣的?
從監牢出來時,謝錦衣一直抿唇不語,候在外麵獄卒立馬貼著笑臉迎過來:“將軍,可是審問完了?”
謝錦衣似乎沒什麼心情應他,獄卒見狀隻當是昌平侯惹了他不悅。他這種獄卒也就靠這種時候能在大人物麵前貼貼臉了,趕忙道:“將軍,日後可還要對昌平侯多加照顧?”
老早之前謝錦衣就讓人同他打過招呼,對待昌平侯一不能用刑,二不能苛待。
他原想拿這個同謝錦衣邀功,見他進去一趟麵色不虞,又不敢提這件“功勞”了。
謝錦衣將眼珠橫向他,差點想說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似是想到什麼,他隻說了句:“一切照舊。”
那是她爹,他就算再生氣,還能如何對他?
謝錦衣從刑部回來的時候,晌午剛過,刺目的日光灑在他麵前鋪開的宣紙上。
宣紙上勾勒出的是當年平川一戰中涉及的官員。他現在唯一的線索是昌平侯,可他寧願賭上一家老小的性命也要死守著這個秘密,到底又是為什麼?
要麼是有人拿捏住了他的把柄,要麼……
宣紙被抓皺,一個最不想讓他接受的念頭浮上心頭。可不管他再怎麼不願意接受,也不得不去猜想要麼這件事與昌平侯有關,或者他也參與了其中。
如果真是這樣,他元家就是他最大的仇人。
緊攥的手指鬆開,宣紙上的折疊的痕跡卻清晰明了。
事情沒有查清之前,他不會妄下定論,但若是真的,他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謝錦衣的臉色恢複平靜:“進來。”
十二在外麵應了一聲,溜進來道:“將軍,元姑娘房裏那個叫綠蘿的丫鬟說要出府采買胭脂水粉。”
這種事謝錦衣並不在意,不讓元鳶輕易出府,不過是顧及她的身份罷了,一個丫鬟要出去就出去。
不過說到這兒,十二撓了撓後腦勺,又看了謝錦衣一眼,斟酌道:“我看到那丫鬟懷裏藏著信,不知要送到哪兒去。”
他好歹也是跟著謝錦衣從戰場上回來的,那點小把戲怎麼瞞得過他的眼睛?不過是礙於元鳶的麵子,沒有當場戳穿那個丫鬟而已。
“將軍,要不要攔住她?或者把那信收了?”
謝錦衣握著朱筆的手一頓,聲音卻不自覺冷了下來:“讓她去。”
謝錦衣這麼說了,十二也點頭準備放她出府。可身後卻傳來謝錦衣的聲音:“跟著她,看她將信送到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