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皇帝一手按著太陽穴, 閉眼臥在榻上休息。近些日子他的頭疼症是越來越重,起先在晚上點燃祁容尋來的熏香便可緩解,可現在是時時刻刻都離不開那香了。
他精神不濟地開口:“祁容。”
隨侍在一旁的祁容應了一聲:“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擰著眉頭:“朕都快疼死了, 太醫院那幫廢物再拿不出法子治朕, 就統統拉出去砍了!”
說著, 他像是頭疼病犯得更厲害, 按在太陽穴的手用力地壓下, 張著嘴不斷地倒抽涼氣。
他像隻被捕獸夾夾住的動物一般狂吠:“香呢?香呢!”
被褥從榻上翻下, 祁容回道:“陛下, 安神香一早便點上了。”
他的聲音關切, 可那張麵如冠玉的臉上除了平靜什麼也沒有。像案台上高坐的菩薩, 可眼裏噙著的不是悲憫,而是冷漠。
皇帝痛得捶床:“還不快快傳太醫!”
祁容未動,不緊不慢地開口:“陛下, 臣倒是有個法子可以一試。”
皇帝這會兒疼得死去活來,一聽到祁容有法子, 大吼:“有什麼法子你趕緊用上!”
祁容頷首:“臣在民間為您尋了位善於針灸的高人,此人頗有盛名,若是由他施以銀針, 也許能緩解陛下的痛症。”
皇帝疼得沒時間聽他多言,直叫他趕緊把人帶上來。祁容見他應了, 轉身出去叫人。
不一會兒外麵進來一個提著藥箱的赤腳大夫,吊三角眼,須發灰白。路過祁容身旁時, 向他行了個禮。
二人眼神交彙時,祁容唇角勾起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
赤腳大夫微微點頭,從箱子裏取出一排銀針入了內屋。
施針需費些時辰, 祁容踱步至窗台,透過層層瓊樓眺望遠方的群山。傾斜而下的日光灑在他身上,深紫色蟒袍周圍漂浮著顆顆白色塵埃,像是風一吹便會將他整個人都消散在這日色裏。
不說話時,望向一處的眼神便無悲無喜。
窗欞上垂下一串金珠圍成的風鈴,正中吊著黃銅鈴鐺,風一吹便當啷輕響。
此時雲靜風止,那串風鈴便安安靜靜地垂著。
祁容唇角勾出笑意,抬手觸碰頭
頂的風鈴。白且修長的手指輕點鈴鐺,當啷響個不停。
鴉色長睫微闔,他忽地低聲道了一句:“真好聽。”
似是想到什麼,那雙冷漠的眼裏多了幾分生氣。
元鸝應當也會喜歡這串風鈴。
不過這串不行,送她的東西得送幹淨的。
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在風鈴上,當啷聲越來越密集。在達到最高點時,屋裏皇帝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慘叫,可隨著鈴鐺地碰撞,傳到侍衛耳中的隻有近在耳畔又嘈雜的風鈴聲。
而後是久久的沉寂。
“主子,您吩咐的事老奴已然辦妥了。”赤腳大夫恭敬地站在祁容麵前,“這銀針紮的位置偏了半分,不會要了皇帝的命,但從此他不僅口不能言,還要一輩子躺在這張榻上。”
這下,這個狗皇帝就真的成了他們手中的傀儡。
祁容淡淡地將目光放至床榻上死死盯著他的皇帝,那眼神就像在質問祁容為什麼要背叛他。
祁容倒是“貼心”地將被子為他蓋上:“陛下身子不適,還是該好生休息。”
皇帝整個人像冬瓜一樣直挺挺地躺在榻上,隻能任由祁容擺布。可他能聽、能思考,唯獨說不出話。
可祁容和赤腳大夫的對話都讓他聽了去,不管他想說什麼,都隻能勉強歪著嘴發出含糊不清的“唔唔”聲。
他費力地想要拉響鈴繩叫侍衛進來,可他莫說是起身,連動動手指都做不到。
祁容看出他的意圖,俯下身子替他握住床頭的鈴繩。在皇帝憤怒的目光中,他咧開嘴笑了。
“陛下,您是有什麼吩咐?”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尤其是看到皇帝臉上因為怒極而扭曲的五官,他無辜地道,“陛下為何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不是您最得力的奴才麼?您有任何要求我當然都會替您辦到。”
皇帝口中不斷喘著氣,像一頭瀕死的老牛,卻不斷地試圖張大嘴撕咬麵前的人。
可他所做的一切終究是徒勞。
祁容仰起下巴,麵上卻還是那副恭敬謙和的神情:“陛下的眼神太嚇人了,讓文武百官看見,豈不是要怪罪我沒有照顧好您?”
他眯眼笑了笑,像一隻呲牙的黑貓:“或許挖掉更合適。”
一句話讓
皇帝的眼神從憤怒變成了驚恐,隨即又怒瞪著他,像在大喝: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