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我不對這邪徒心存戒備,也許會情不自禁的跪下朝他頂禮朝拜,又或者被他蠱惑,主動投懷送抱,如同人們靈魂深處天生懷有對死亡的向往。
這是一件多麼可怖的事。快離開這兒,阿硫因!
一個聲音在腦海裏警告。
可我隻是呆站在原地,看著尤裏揚斯緩緩走到我近前。
他伸手擁住我,將我按在背後的牆上。他蒼白的身體散發著甜腥的血腥味,聞上去卻如美酒一樣誘惑,讓我無法推拒他低頭覆上來的唇。
淺嚐輒止,猶如飛蝶翩然落下,而後纏綿深入,采取花蜜般吮舔我的舌尖。我被他吻得通體發麻,目光遊離,忽而一眼瞥到對麵那堵牆,便再挪不開眼。
牆上掛著弗拉維茲的畫像。
那雙碧海般的眸子由貝殼鑲嵌,散發出鮮活的光彩。好像真的與活著的他對視,一種負罪感猝不及防的湧上心頭———他看著我與他的變態弟弟接吻。這幾乎讓我覺得背叛了他,盡管我從不屬於他。
唇上力度卻在此時加深,腰間的手也不安分的朝臀下滑去。我猛地掙開了尤裏揚斯的懷抱,他似是因虛弱而站不穩,身體晃了晃,向後傾倒。“喂!”我驚呼一聲,條件反射的將他扶住,被他的重量帶著趔趄幾步,撲回床上。
手指被散發的發絲纏繞,身體緊貼著一句高熱的身軀,耳邊呼吸紊亂。霎時間我又錯覺身下的人是弗拉維茲,惶惶的去拍他的臉頰,仿佛下一刻我便要再一次失去他。
然而被一把攥緊的手腕令我立刻醒悟過來。
“你關心我?”麵具孔洞的眼睛半翕著,睫毛微微扇抖,明明像是要暈厥了,語氣卻很玩味。
“你胡說什麼?”我反唇相譏,撒手起身,又被他的手大力按在懷裏。
“你關心我…是因為我像我的長兄,還是因為你有那麼一點喜歡我?”
耳朵聲音暗啞,呼吸燙得一點即燃。
我打了個激靈,掙脫開來,頭也不回的疾步走到窗邊,冷冷道:“我不會喜歡你這種家夥。而且你跟你的哥哥一點也不像,他勝出你十倍百倍。”
“真的?”他失笑,“可我憐憫他。他身患頑疾,形同廢人,是羅馬皇室的恥辱和笑柄。”
“不!”額角突地一跳,我的目光透過窗子反光落在背後的畫像上,攥緊拳頭。強忍著回頭把這家夥割喉的衝動,我用力推開半掩的窗戶,深吸了口微涼的空氣,喉頭止不住的發顫:“他是從天穹墜落的神子……是埋在塵埃裏的星辰。疾病沒有奪走他的光,就像荊棘困不住薔薇,你不知他懷揣理想而無力實現,滿腹才學而無處施展,光看見他苦苦掙紮的姿態,又有什麼理由蔑視他?”
回應我的是一片沉默。
淡薄的晨曦傾泄一地,遠處,一輪金色朝日在未褪去的夜幕下冉冉升起,猶如沉沉霧靄裏的荒原被一縷火苗點著,騰起勃勃生機。
死灰複燃。不知為何,一個詞忽然躍入我的腦中。
我的眼前浮現出弗拉維茲站在神殿的高台上,遠眺日出的背影。
要倚拄著一根手杖,他單薄的病體才能在烈風中站穩,飄飛的白袍仿佛飛鳥的翼。它不能展開助他翱翔,卻成了我的翳蔽———假使僅僅是翳蔽,而未變異成束縛,我大抵永遠不會蛻變成現在的我,但弗拉維茲也許亦不會死。
命運弄人,大概就是如此。
“你好像很了解他?”不知何時尤裏揚斯已來到我身後,聲音很輕,似笑著,又似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