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番外——長相守
第一百二十章 番外——長相守
清河鎮最近搬來了一戶奇怪的人家。
阿絹姑娘這般對前來探傷的阿葉姑娘這般說道。
“是怎麼個古怪法?”阿葉是個胖乎乎的姑娘,家剛搬到了鎮子外的城裏,所以這清河鎮發生的事再也沒有從前這般消息靈通。
兩個姑娘小時候一起是鄰居街坊,長大後自然也就成了手帕之交,感情好得跟親姐妹似的。隻是如今阿葉的爹爹藥材生意做開了,於是為了生意方便,搬出了清河鎮,就在隔壁大城裏開了一間大的藥鋪。城裏跟鎮裏也就二十多裏路。所以阿葉經常跟著藥鋪的車子到了清河鎮裏來見自己的好朋友。
清河鎮什麼都好,就是地方偏僻,不過後山上有不少珍貴的藥材,隻要運出山就能賺不少。大半個清河鎮的人都靠了這發了財,特別是前幾年,那時候還有北漢南楚,北漢的皇帝揮兵攻打南楚,聽說發兵幾十萬,打了快一年才打下南楚。那陣子流民多,傷了的兵也多,整個清河鎮因為偏僻倒是逃過了兵災,又靠藥材發達了,比如阿葉的爹。
阿絹聽得好姐妹這麼問,支了下頜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那家的男主人從來不露麵!每天就坐著一輛大大的馬車進進出出,誰都沒瞧見他長啥子樣兒。”
“且!——”阿葉嗑了一顆瓜子,白胖的臉上皆是不屑,“那有什麼古怪的!在城裏大大小小有錢的員外都是坐著馬車進出府門,比如我家隔壁的張員外……”
阿絹聽得她又提起張員外,下意識皺起了清清秀秀的一雙眉,果然阿葉說了幾句張員外家裏如何如何,就開始說起張員外家十五歲清俊的小少爺。囉囉嗦嗦一大堆溢美之詞聽得阿絹直翻白眼。
阿葉見她不耐煩,終究回過神來意識到了自己說得太多,白胖胖的臉上泛起紅暈,搖了搖阿絹的手,不好意思地繼續之前的話題,“跟我說說,那家子還有什麼怪的。”
阿絹見她臉紅,也不戳穿她,瞪著明眸大眼,繼續說道:“他們一家子都怪!那家主人娘子也不見人,進門出門都戴著一個紗鬥笠,白飄飄的,瞧著美得很,可偏偏都看不到她一點。你說怪不怪?”
阿葉進了城裏知道這城裏有錢人家的夫人小姐都興戴這紗帽,仿佛戴了紗帽就高貴了幾分似的,看人都是昂著頭的。她正想說這不奇怪,但是想起阿絹還未去城裏沒有多少見識,也就識趣的閉嘴不說。
阿絹見阿葉終於肯安安靜靜聽自己說話,心裏一高興繼續說道:“還有啊,那家子的小哥也怪得很,天天抱著一把長長的東西,瞧著長得挺俊的,就是不笑。有一次我多瞧了他們一眼,他就惡狠狠地瞪過來。嚇死我哉。”
阿葉聽到這裏終於有了趣味,趕緊問道:“那小哥當真俊得很?”
“當然,我騙你不成?!”阿絹一把抓起了阿葉手中的瓜子,嘎嘣嘎嘣地嗑了起來,文靜秀氣的一張臉上皆是少女的天真:“還有啊,那家的兩個姐姐也怪,其中一個神神叨叨的,天天往山上跑,也不怕被野獸叼了去,那小哥就天天跟在她身後,為她扛一袋袋的稀奇古怪的藥來。瞧著兩人像是一對兒,可又不像。”
“什麼?那小哥名草有主兒了?”阿葉一急,好不容易八卦來一個俊俏的小哥居然是有了相好的姑娘不成?!
“也不知道,隻知道他見天跟著那姐姐身後呢。瞧著兩人也不甚親熱,但是就是覺得兩人是一對兒。”阿絹說道。
阿葉小咪眼中皆是失望,丟了瓜子,總結了一句:“那家子不怪,我瞧著是你采藥傷了腳,在家沒事幹見天覺得人家怪。”
阿絹看著自己的傷腿,歎了一口氣:“是啊,娘說還要養個半個月呢,愁死我了。”
阿絹的父親是個以采藥狩獵為生的人,從小阿絹就跟著自己的父親上山采藥,長大後她父親也不拘著她,就放她在山上瘋玩瘋跑。有時候阿絹會采來稀奇古怪又價值不菲的草藥,實在令她父親十分驚異。
阿絹似乎生來就有一種對藥材天生的直覺,好的壞的,一眼就能辨認出來。前幾天山上下了雨,阿絹不知哪聽來的要采一種叫做朱顏醉的草藥,冒了山路濕滑的危險上了山,結果滑了一跤傷了小腿。
這不,一連十幾天都在家中養傷呢。
阿葉瞧了瞧天色還早,忽地起了興趣,對她道:“走,去瞧瞧你隔壁那家子,看能瞧見什麼!”
阿絹一聽眼中也亮了亮,兩人都是十一二歲,愛玩鬧的年紀,當下急急忙忙就往後院而去。阿絹搬來長長的梯子,兩人爬了上去,眼巴巴地瞅著。其實也不怪她們好奇心重,這清河鎮裏很少有外人來,都是賺了錢往外搬的,偶爾來一兩個外鄉人也隻不過是暫時來這裏收藥材罷了。像這樣整家搬來住的,著實不多見。
兩個小姑娘,一胖一瘦。胖的白白嫩嫩,珠圓玉潤,瘦的纖細苗條,皮膚水嫩,兩人恰似一對姐妹花,在牆頭上嘰嘰喳喳,笑鬧個不停。此時已是初春,太陽烤在人身上暖烘烘的,映得兩個少女無暇的麵上紅彤彤的。
阿葉起得早,張望了一會見對麵的院子裏靜悄悄的,失了興趣,忍不住靠著牆頭打起了盹。阿絹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隔壁的院子優雅又清幽,花木繁多,記得是之前哪個員外住的後來搬了,就被這家人買了下來。
她看著看著,就恍恍惚惚想起前幾日也是在這花園中看到的那一對影子。
那一日碧樹掩映,她也是因為好奇,爬上了梯子,偷偷瞧一眼,卻沒想到聽道一聲清冷如翠竹的聲音:“娘子,小心一點。”
這聲音清冷孤傲,可偏偏聽得出那男子深藏的拳拳關愛之情。在刹那間就擊中了她所有的心神。阿絹在怔忪之後,不知怎麼的就飛快爬上了牆頭。
隻見在一株海棠樹後麵隱隱約約有兩抹身影,看得出是是一男一女,男的身形俊秀,隻是瘦得很,可偏偏還穿著一身玄色錦衣,錦衣上繡著奇怪的紋路,不張揚,卻在翠葉掩映下有一種陰冷的霸氣。女子一身藕荷色長裙,正由他扶著坐在了樹下的石凳上。那女子身材窈窕動人,隻一件素衣卻能看出萬千風華。她斜斜依在了那男子的肩頭,從背後看去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秀美。
“你這麼著緊,晴姑娘說才一個月呢。”那女子的聲音如潺潺溪水,明澈幹淨,聲音中帶著嬌羞,還帶了滿滿的幸福。
那玄衣男子淡淡嗯了一聲,剛想要說什麼忽,地就咳嗽起來。一聲一聲仿佛要從心腔裏咳出來一般。令人聽得揪心。
阿絹不知怎麼的心頭就莫名地酸澀起來,簡直恨不得立刻爬下去瞧一眼他可安好。
那男子身旁的女子為他撫背,等他咳完了,這才幽幽一歎:“還是疼麼?”
那男子好聽的聲音又傳來:“不疼了。你別操心這個。養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正事。如今你不是一個人了。”
阿絹聽得這話,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兩人竟是一對恩愛小夫妻,憂的是這男的好像得了重病。
那女子沉默了一會,才道:“晴姑娘說你這身子是好了,但是病根卻是落下了,一定要一種朱顏醉的藥做了藥引才可以根治。唉,這朱顏醉隻在書上,世人哪有瞧見的。華泉派人上山尋了幾日也不知有沒有尋到。”
那男子執了她的手,在翠葉掩映下隻能瞧見他的手白皙修長,秀美如蓮,正溫柔地握了那女子的手。他似淡淡笑了一聲:“你就是愛操心。比起去年應該謝謝老天,能讓我醒來已是偷得天命了,再多已是執念了……”
他的聲音中帶著看盡世事的淡然,過盡千帆,唯有眼前的一切才是心之安穩的所在。
那女子忽地哽咽,她靠在他的懷中,默默流淚,“淩瀾,可我要你活著,一年、兩年……十年,長長久久的,與我和孩子在一起……”
淩瀾……原來這是他的名字。阿絹心中禁不住恍惚走神。隻覺得這名字耳熟,卻不知是從哪裏曾聽過。
“傻子……”樹蔭下那男子擁她入懷,卻不知該怎麼安慰,隻能說道:“不提這個,我這不是好好的。”
那女子點了點頭,遂岔開話題說起了別的事。兩人身影相依在海棠樹下,那麼嫻靜美好,仿佛歲月也不忍打破兩人之間的寧靜。
阿絹忽地想起從私塾上偷聽到的一句詩,三個字“長相守”。
長相知,長相守。眼前這一對夫妻不正是這般麼?相擁相偎,愛已入骨髓,一舉手一頭投足皆是纏綿情意,令人有種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感覺。
……
“啪嗒”一聲脆響,令阿絹從散漫的神思中回過神來。她一回頭原來是胖乎乎的阿葉打了瞌睡把牆頭的一片瓦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