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往骨頭裏鑽。
“等等我啊。”
不知道季眠去了哪裏,視線被一片鬱鬱蔥蔥的植物遮蔽。
淩幼靈停下來,徹底失去了方向。
“季眠,我找不到你了。”她的內心湧起空落落的茫然。
遠方,四麵八方。
高大的樹一重一重地矮下來,仿佛是在吃人似的,把人不透風地包裹在其中。
石子、枝葉和泥濘不斷劃過空空的腳踝,豆大的水珠蒙上眼睛,她用力地擦了一把,才發現自己的臉頰在發燙。
淩幼靈,你說說看,什麼叫,找不到了。
十四年,都被你找回來了。怎麼能在現在,把他弄丟呢。
尖利的指甲摳緊手心,她用痛覺強逼自己打起精神。
“要不要跟我回去吃飯呀,季眠。你明明能看到我在找你,還躲著我,太討厭了。”
“你在聽嗎?季眠。”
樹林裏落滿了雨聲,一點別的回應都沒有。
“我很累了,跑了好久。”
“你出來跟我說說話吧,你有沒有忘記上次在食堂我跟你說的,朋友之間需要交流?”
“你不是一直想抱抱我嗎?現在快點出來,就給你抱。下雨了,天氣又這麼冷,我們一起回去吧。我煮熱湯給你喝,特別好喝。”
“好不好啊,季眠?”
她拖長了音調,呼喚著他,仿佛催促一個放學了卻不老實回家的小孩子。
“季眠……”
終於,他從躲著的樹後麵走出來。
頭發亂亂地覆著臉頰,瑟瑟發抖。
看到他,淩幼靈終於安心了。履行自己諾言地張開雙臂,等他過來。
季眠邁出了很小的一步,靠近了她一點。
濕漉漉的眼睛裏寫滿了掙紮。
她不急,也不走開,就站定在原地看著他。
於是,他的第二步邁得稍微大了些。
然後是第三步、第四步……
他走得越來越快,甚至是攥著拳頭,向她小跑過來。
猶如林間一隻膽子小的梅花鹿,在受到驚嚇後急切地尋找自己的庇護。
他的步子靈活,仿佛踏著音符而來,晶瑩的鼓點碎成激蕩的水花。季眠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目光眷戀地流連於她的笑靨。
——最後一次了,他警告自己。
濕掉的衣服是一層冷了的皮膚,他彎了腰,將她抱了個滿懷。暖意在胸腔中煽情地醞釀著,季眠抑製不住地輕輕閉上了眼睛。
——再也沒有了,他對自己說。
屬於那個人的溫度和氣息,幹淨清新。靠得這麼近,似乎可以把兩個人的呼吸融在一起。
因為你就是傻,季眠,你傻得不能再傻。
你明明希望她追來,又跑得那麼快。
你明明不希望被丟掉,又不敢挽留人家。
等在這裏有用嗎?哭有用嗎?後悔有用嗎?
都知道沒用了,還這麼做幹嘛?
你開心嗎,她追著你來了,她沒有把你丟掉啊。
“還說要做金蘭姐妹,說的比唱的好聽。你遇到事情都不跟我商量,又做了壞事。”她的聲音悶悶的,落在他耳邊。
生硬,卻是異樣的溫柔:“季眠,但我還是想相信,你不是個壞人,你可以變好的。上次我被顏子玉打,你還來救我了呢,我都看見了。”
這是不是人們說的“被信任的感覺”?
天真的、無用的,卻很溫暖的——相信。
“我的確不是個好人。我不和你商量,是因為說了也沒用。淩宥,我很快就要離開了。”
本來不準備說出口的話,也忍不住說了。
而淩宥,在我走之前,你對我這樣的好,會讓我走的更難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