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他的不安,她把他抱得更緊了一些:“為什麼要走?”

“顧九歌的父親死了。”

他甚至不願意稱他為“我的父親”。

“幫會必須選出一個人,掌管他留下的命運。如果不是顧九歌,就得是我。”

他的嗓子幹幹的,以致於說出口的話,每個字都晦澀難懂。

“現在幫會一片混亂,回去幾乎就是送死。就算熬過去了,也是天天在風口浪尖上生活,再沒有和平的日子了。”

“我考慮清楚了,淩宥。我已經髒了,所以髒東西還是我來承受吧。”

季眠自顧自地說下去,他怕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淩宥,我不是個好人,也沒做過好事。不知道能做些什麼幫助你,我是個壞人,也隻能做壞事了。但以後,我還會變成更壞的人,你更討厭的人。”

“我沒得選擇,我身不由己。”

“不要怪我。”

他的聲音啞啞的,小聲到不能再小聲,是希望她不要聽得太清楚。

可是,淩幼靈已經一字不差地聽進了耳朵。

怎麼會這樣……

她呆愣著,一句話都說不出。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淩幼靈可以解決的範圍。

唯一的解決方法,季眠已經自己說出來了:不是顧九歌,就得是季眠。

她無能為力。

她無法接受顧九歌去送死。

即使他是克.隆的製品,即使他的存在是備用的軀殼,但,對她來說,他就是她存在這裏的意義。

“我不怪你,我沒有資格怪你。”她避重就輕地挑了這句話說,聲音怯怯的,一點重量也沒有。

“謝謝你,季眠。”

季眠打了個冷顫。暖心的擁抱突然間失去了溫度,他又開始發抖。

“或許,我更應該說對不起。季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個回答對季眠來說,誠實又殘忍。

淩幼靈哭了。

依偎在季眠的肩膀,輕輕地啜泣。

她是追來了。

追來了,不意味著,她選擇了他。

不意味著,她不會再走。

她把事情明明白白的攤開,然後給了他最沉重的一擊。

她救不了他。

她當然是,救不了他的。

她說“謝謝你”,謝謝你代替顧九歌去死。

季眠早已做出了自己的決定,像他自己說的那樣。

可是。

可是啊,聽她這麼說,他還是覺得好不甘心。

家族第一時間找到他,商量這件事,是因為他身上藏了一個秘密。

家族諱莫如深的,連顧九歌都不知道的秘密。

——顧九歌不是替代品,季眠才是。

季眠的出生導致了他母親的死亡,男人是恨著他的。把他扔給自己的瘋情婦當做玩物。至此開始了季眠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一生。

顧九歌清清白白的長大,擁有比季眠強健的身體,從小接受精英的正統教育。惡心的事都被擋在前麵的季眠幹盡了。

白區的領子隻是顧九歌的保護色,事實上,根本沒有人能欺辱到他。

唯一一個死纏著顧九歌的顏子玉,最後也被季眠“搶走了”。

家族把他保護得滴水不漏,作為獻祭,犧牲了千瘡百孔的季眠。

家族甚至沒有給季眠屬於家族的姓氏。

家族以他為恥。

那就算了,季眠接受。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接受的。

直到淩宥也這麼對他。

她站在了顧九歌那一邊,默認地放棄了他。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壞事做多了,懲罰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