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業文笑得溫雅柔和:“阿蓮,竟是連我都不記得了嗎?阿蓮真是好狠的心啊。”

陳素蓮看著那牆麵上明晰的影子,雙目圓睜,愣愣的看著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兒,眼中含著一絲落隱落現的紅絲,神情有些亢奮,眼神卻是越發的恍惚。

她手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很想伸手碰一碰沈業文,又分明清楚自己是在做夢的,她是親眼看著自己相公入土安葬的,現下又如何可能再活過來,分明就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是。她生怕自己一伸手眼前的身影就會消失不見,心中也存了一絲驚懼,眼前的人到底是人還是鬼……

沈業文看著思緒翻湧的陳素蓮笑得越發溫柔:“當年為我換壽衣時,你偷偷藏於我袖中的同心結發,我可是一直都好好的收著,你想同我來生再做同心人的心願,我也好好記著呢。阿蓮,你可是都已忘了,那我便是會傷心的。”

她不想同那何玉娘共享夫君,便是死去的夫君都不願意,當年便趁著眾人不注意將自己同相公的結發偷偷放於沈業文的袖中,隻想著如此夫君生生世世都是自己一個人的了。這件事隻有自己一個人知曉,便是嬌姐兒都分毫不知,眼前的真的是相公,真的是相公,隻是……

沈業文聲色暗啞飄忽,唇角輕勾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隻是,你竟是將玉娘留給我的定情玉如意給取走了,阿蓮,你即是如此傾心於我,不若便來陪我可好?”

陳素蓮原本暈沉恍惚的腦中瞬時劈過一道白光,眼中紅絲愈盛,她微微往後縮著身子,看著笑容詭異清涼的沈業文神色驚恐,卻發覺自己好似失了氣力,軟綿無力,她心中大駭卻覺得喉頭發緊,再無法發出一絲聲響。

房中本就昏暗的燈火開始左右忽閃,時明時暗,將床前的身影映襯得愈發的陰森可怖,沈業文看著她笑著,一直笑著,慢慢的身上的血肉開始脫離身體,向地麵滑落,他用著還剩下的那半邊臉同陳素蓮笑得愈發柔和:“阿蓮,你來陪我啊。阿蓮,你怎麼能為難琪姐兒呢,你真是好狠的心啊。阿蓮,不如你來陪我啊……不如來陪我啊……”

陳素蓮看著向自己伸過來的慘白手骨,瞳孔驟縮,在滿室血紅中終於尖叫出聲“啊……啊……救命啊……”

“阿蓮,阿蓮,來陪我啊,來陪我啊……”

沈雲嬌看著眼前臉色極度蒼白的陌琪,全身顫抖,她胡亂的攏著被子,抖著頭避開了陌琪那空落的眼神。她心中驚恐萬分,卻又無法閃避……

陌琪淺笑著同神誌驚懼的沈雲嬌一字一句的緩慢言語:“嬌姐兒 ,你現下成了二房唯一的嫡女可是很開心,我自小便處處讓著你,本是看在血脈相連的份上,不想,你小小年紀竟是如此狠心,生生將我害死了……”

沈雲嬌渾身巨震,她閉著眼睛將自己埋在被子中,抖著聲回道:“不是這樣的……你分明沒死……你還活的好好的……你還遇到了貴人……不是這樣的……你沒死……沒死……”

“啊……嗚嗚……”沈雲嬌在看到突然出現在被窩中同自己對視的臉色青白的翠兒時,驚得失聲尖叫,卻是被翠兒那如鐵鉗般的枯槁手掌給捂得嚴實拖出了被子,跪在了陌琪身前。

明亮燈火中陌琪的麵容愈發的朦朧,聲音越發的陰冷:“我死了,現下不過因著惦念著二房,死不瞑目回來了罷了。”

陌琪笑得眉目歡喜,同嚇得魂飛魄散的沈雲嬌輕聲低語:“你白日裏見著的便隻是我的魂魄罷了,我早已經死了……死了……我帶著翠兒回來找你了……回來找你了……”

翠兒眼色呆板,麵容卻笑得乖巧伶俐,神情頗為詭異的同沈雲嬌福身見禮:“四小姐安好,翠兒回來了,翠兒有禮了……日後翠兒來伺候四小姐可好……”

沈雲嬌看著明亮燈火下麵色慘白沒有影子的陌琪與翠兒,對著她們親和乖巧的笑容,兩眼一翻徹底的暈了過去……

夜色沉沉,萬籟寂靜,幾處安眠又幾處驚魘。

連著幾日裏,二房小夫人同四小姐夜夜不寧的事在沈府上下傳的越發離奇,都說是二房怕是陰氣太重方才容易出這等子事,怕是要請人來做法平息才好啊。

福源堂中,俞秀娥擰著眉頭同沈老夫人埋怨:“母親,不是媳婦不通情理,按行程明兒河哥兒一家便要入城回府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再者,現下老爺同河哥兒都晉升了,老爺如今可是京中四品大員了,咱們沈府再不同往日,如何能傳出這等子不吉之事,若是真請人做法,外人誤會咱們沈府可如何得了。母親,媳婦是萬萬不能同意此舉的。”

沈家老夫人吳桂芬蹙著眉頭,讓貼身嬤嬤揉著額角,哀聲歎道:“那要如何辦,二房這幾年裏諸事不順,又隻有滿屋子的女人,陰氣能不重嗎?你便是想要讓她們遷回全州本家,也一樣逃不過。再者,如今長房剛剛得勢,便讓二房遷走,你便是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毀我沈家名聲嗎?”

俞秀娥心中憋悶,堵著一口氣很是氣惱:“媳婦何時說過要讓她們走的,再者,那兩個晦氣的還躺在床上養著呢,且走不了呢。真是,還是咱們琪姐兒好,一回來便各處喜氣連連的。可現下您看看,這眼見著河哥兒就要回來了,不早不晚的,竟是在這檔口出了這等子事,這做小的就是做小的,實在是上不得台麵。”

吳桂芬眼角跳著,神色也很是不虞,隻到底不能隨著這媳婦一般言語,她沉聲斥道:“胡說什麼,如今為你請封恭人的折子都已上呈天聽了,你還不收斂些許,可是想丟了沈府的臉麵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