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都得說啊！瞞著不是辦法。得了病就得治。”
“那就直接說了？你跟我一起去吧，你在身邊我心裏還有點底。”
“嗯，我剛才還說去看看他的。”齊桑玉說完，又轉身去撈後座上的檢查結果。
徐國富的新房子在村北頭西北角上，門口的路已經鋪好，蘇浩林把車直接停在街邊的路燈下，卻沒急著下車。
齊桑玉這才恍然問：“你車上有什麼禮品之類的年貨嗎？我……總不能空著手去。”
“當然後，都在後備箱裏，你隨便挑。”蘇浩林說著，推門下車。齊桑玉猶豫了一下又把手裏的病例袋子丟回車後座，下車後去後備箱裏挑了兩個年貨禮盒才往徐國富家去。
齊桑玉看見徐國富的時候嚇了一跳，半天沒說出話來。徐國富不如蘇浩林高，但也有一米七五以上，之前他有差不讀二百斤的體重，是一個大塊頭的魯西北漢子。可一年沒見，卻麵黃肌瘦，連腰板都挺不起來了，一點也不像是五十多歲的人。想到蘇浩林車裏的那份體檢報告，齊桑玉就覺得眼睛發熱，雙腿像是灌了鉛。
“桑玉啊？你啥時候回來的？快進屋啊！”徐國富笑著招呼齊桑玉進屋。
“舅……”齊桑玉叫了一聲要忍不住哭。蘇浩林趕緊的一把攬過她的肩膀笑哈哈的說：“叔，桑玉剛進家門就被我拽出來了，讓她來看看你家的裝修參考一下，也給我出出主意。”
“嗨！你又胡說！桑玉什麼樣的好房子沒見過，會喜歡咱莊戶人家收拾的屋子？”徐國富一邊招呼兩個人進屋一邊喊自己婆娘趙桂雲：“桑玉來了！你別在上麵瞎忙活了，快沏茶來。”
“來了，來了！”趙桂雲扶著樓梯一步一步的下來，嘴裏還嘮叨著：“咱莊戶人家就是住牛棚的命，非得弄個樓住，下樓梯我都眼暈！”
“妗子，你慢點啊！”齊桑玉忙叮囑著。
徐國富媳婦下樓之後去沏了一壺茶端過來，又去準備瓜子花生。這邊徐國富先問候了齊福元老爺子的身體，又問了齊桑玉在香港的工作，誇了她幾句又誇蘇浩林，言語之中大有撮合兩人的意思。
趙桂雲端著一大盤水果過來，笑問蘇浩林：“浩林呐，我讓華子去醫院拿你叔的檢查結果，華子說你拿走了？是不是？”
“啊，嬸子，是，我那天去醫院辦點事，順便幫我叔拿回來了。”蘇浩林說著，伸手拿了一個橘子給齊桑玉：“吃這個，你都上火了，少嗑瓜子。”
徐國富忙說：“對，多吃點水果。這個蘋果甜的很。”
“噯，浩林……”趙桂雲還要問檢查結果的事情。徐國富立刻打斷了她的話，不耐煩的說：“行了，你看這都幾點了，快去做飯，外甥閨女來了難道還不管飯啊？把昨天燉的肘子熱一下，還有那醬牛肉……家裏有西紅柿，你弄個西紅柿燉牛肉。”
趙桂雲悄悄地瞪了徐國富一眼，還是起身去廚房忙活去了。客廳裏瞬間安靜下來。齊桑玉低頭剝桔子，蘇浩林默默地嗑瓜子，徐國富端著茶杯也不說話。半晌，徐國富又徐徐的喝了一口茶，方說：“浩林，是不是我的檢查結果不好？”
“舅，現在醫學發達了，沒有什麼治不了的病。縣醫院的檢查設備也不夠先進，檢查的不準，要不你過了年你跟我去北京檢查一下吧？”齊桑玉小聲說。
“不不不，我哪兒也不去。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徐國富連連擺手，又對蘇浩林說：“浩林，我的檢查結果你拿著也行，就別再讓你嬸子知道了。她心眼小，要是知道了這事兒怕就先活不下去了。”
“叔，你別這麼說，這事兒也沒這麼嚴重……”
徐國富擺擺手示意蘇浩林不必再說，蘇浩林也隻能輕歎一聲閉上了嘴。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徐國富患了絕症的消息在南沙嶺子村不脛而走。大家各自想起之前自己對徐國富的謾罵責問，心裏都覺得過意不去，於是拜年為由三三兩兩的開始上門看望。
大家的熱情讓徐國富心中稍有安慰，也讓趙桂雲疑心更重，沒多久她就知道了徐國富的病，於是悲痛萬分，哭了幾場之後逼著徐國富辭去村支書跟兒子去省城治病。徐國富自然不同意，所幸連藥都不吃，每天就在村裏晃悠，監督工人把村建的收尾工作做好做細，有時候還扛著鐵鍁幫忙去種樹。他這份隨性淡然的生活態度著實令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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