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下雨天嗎？”蘭亭雨在我整理教學三角尺時忽然問了我這麼一句。
“啊？”我抬起頭看她，她站在窗台的陽光下衝我笑，牙齒像雪一樣潔白。
“我喜歡下雨天，因為我的名字裏有一個‘雨’字。每次下雨時我都會覺得這是老天在給我演奏，雨點是在大地的舞台上跳動的音符。”她將手伸出窗外，托舉著陽光，卻好似有雨點滴落在她手心，奏出動聽的旋律。
我沒有說話。我能感受到她是何等喜歡下雨天，但我不喜歡，每一次看雨，我都感覺有陣陣陰冷滲出我的體內，天地間隻有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就這些工具吧？走吧。”我惦記著素素，想快點回教室去。
“戴沐風！”蘭亭雨叫住了我。
“嗯？”
“我喜歡你。”她溫柔而不失堅定地說。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頭看她。她在陽光下衝我微笑，風來，吹起她的長發，清香四溢。我一瞬間精神恍惚，不知如何開口。
“記得有一次我把手機落在了課桌裏，趕回去拿時經過你們班的教室，那時候夕陽西下，你坐在夕陽的光裏，像光一樣闖進了我的心裏。”
“從那天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並開始偷偷的關注你。”她接著說，“你總是一個人走路，安靜，孤獨，可你看世界的眼神又是那麼的溫柔，便覺得這世界才是你的朋友，孤獨才是你的自然，你的美。”
“我用了一年的時間來給讓自己配得上你，你會彈吉他，於是我去請老師教我唱歌；你喜歡文學，於是我跑去書店把那些一看就頭大的文學經典都買了下來；你學習成績好，於是我報了最討厭去的補習班；你喜歡打網遊，於是我注冊了一個賬號加你好友總是吵著叫你帶我，而你總是嫌我煩假裝不在線，因此我連告訴你我是誰的勇氣都沒有了……我究竟是怎麼了？在你麵前變得如此自卑膽怯？”蘭亭雨頓了頓，仰頭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因為我喜歡你啊！”
我的心一動，像是一口古舊的鍾被重重地敲響，轟鳴的鍾聲貫穿記憶的蒼穹。我記起來了，的確有這麼一個人，我在琴房練琴時她躲在門外跟著哼唱，等我出去找她時她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用小號加了我問我喜歡讀些什麼書，然後又三天兩頭的抱怨這些書有多難讀；在遊戲裏總懶著要我帶她刷副本，我說你應該自己刷副本練技術，心想現代的男生怎這麼矯情了——原來她真的喜歡了我這麼久，而我卻絲毫沒有發覺，也一直沒有問她是誰，就連她轉班的事我都不知道，還以為她是軍訓時請了兩天假，仿佛關於她的一切都被某種力量模糊淡化，成為與我毫不相幹的路人。
但正因為如此，走進我心裏的是素素，而不是她。
“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許久，我開口說。
“秦素雲？”
“嗯。”
……
回教室的路上，我們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蘭亭雨的確很優秀很討人喜歡，可我已經喜歡上素素了，我感覺自己沒辦法放棄素素再去喜歡她。”
“如果蘭亭雨早點跟你表白，早在你遇見素素之前，你會接受她吧？”喬林夕從口袋裏摸出一包雲煙，“來，抽一根。”
“你居然抽煙？”我在驚訝之中接過她的煙叼在嘴裏，她為我點了火。這個女孩真令人意外。我想，一個人在地下通道彈吉他，不拒絕聽一個喝醉酒的陌生男人講故事，還給他發煙——我看著她清秀的臉，實在沒辦法把她和“女漢子”三個字聯係起來。
她給自己點燃一支，深吸一口，閉雙眼睛，再緩緩吐出一個煙圈，用清冷的聲音說：“我們在青春年少時莫名的孤獨與躁動，像是心裏住進了一隻饑渴的野獸，唯有用愛才能喂飽它——煙酒是愛的替代品。”
“很有意思的說法。”我若有若無地揚起嘴角。
“繼續剛才的話題。如果她早點表白，你會接受她嗎？”
我雙眼出神的看向遠方，思考了許久，直到煙燃到頭燙到了我的手，我才回過神來。而喬林夕還在等我的答案，她已經點燃第二支燃了。
“我不知道。”我歎出一口氣。
那天我們回到教室時，裏麵鬧哄哄的，趙大雷拿著一頁紙站在講台上，正在裝模作樣的大聲朗讀，全班都被一種詭異的氣氛包圍著。
——等等，那不是我寫給素素的信嗎？！怎麼會在他手裏！
當我意識到大事不妙時，他已把那句“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我的夢。”用誇張的語氣讀了出來。全班的八卦氣氛瞬間達到沸點。
“在一起，在一起！”一些男生跟著起哄。“戴沐風，秦素雲，在一起！”
“趙大雷，你發什麼神經！”蘭亭雨衝上講台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將信奪過去撕得粉碎，然後扭頭看著我，雙目充血，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我避開她幾乎要灼穿我靈魂的目光，扭頭看向素素，她趴在課桌上把臉埋在手臂裏，低聲抽泣著，雙肩不停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