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直都跟在我身後，從沒有離開過。
我呢喃著：“可是D&Z是你的夢想……”
他還是笑：“D&Z不是我的夢想，隻是我的執念，而且那已經不重要了。”他今天笑得這樣多，笑得我心裏亂。我盯著他的眼睛：“我什麼都知道了。”他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沒有可以藏住一輩子的秘密，我也不打算瞞著你一輩子，可是我沒想到這麼快。”我抿了抿嘴：“你沒有和盧娜在一起……”“你低估了盧娜的驕傲，她不笨，時間一長，她就無法容忍自己和一個不愛她的人在一起，也明白過來放過我也是放過她自己。”他沒有說真話，或者說沒有將全部的真話說出來。我說出自己的猜測：“可是她也不是輕易就善罷甘休的人，你離開她，是以D&Z的股份為代價的……”周至深讚賞地看著我笑：“喬遇，你變聰明了！”我咬牙看著他，想看穿他笑容底下的情緒：“為什麼，為什麼要花這麼大的代價救我？”周至深無奈地笑了笑：“你是因為我才會遭遇那樣的局麵，是我欠你的。”這大約是最標準的答案，然而我卻覺得悵然若失。沉默了一陣之後，我再次開口：“是你給喬冠生寄的雜誌？”周至深沒有否認：“是！他應該知道他的女兒有多優秀，也應該後悔曾經那樣對待你。”“那你也覺得我足夠優秀了嗎？”我有些咄咄逼人，我想我至今還是渴望他的肯定。然而他一眼就看穿了我：“你在過著你想過的生活，做著你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喬遇，你早已經不需要我的肯定。”這個對話仿佛隻是兩個老友的寒暄，咖啡喝盡之後，我和他一起走出咖啡廳。這一刻，我忽然覺得曼哈頓很大，東南西北，不知道往哪裏走才好。我有些遲鈍地看向周至深：“你去哪裏？”他看了我半晌之後，說：“沒有安排。”
“我要回酒店，那我先走了。”這話說出口之後，我自己都愣住了。我好不容易才和他重逢，事情為什麼會這樣發展？我的手腳、我的聲音，全部都不聽我使喚。
我很想逃跑，我很害怕，害怕這一切隻是我的另外一場夢境，我害怕經曆過這一切之後，我和他終究還是走不到同一個世界裏。他沉默了很久，終於回答我：“好。”我像個被人扯著線的木偶，生硬地笑了笑：“那，再見。”他麵無表情：“再見。”道別後，我們背對背，往各自的方向走去。我走的每一步都沉重得像踩在很深很深的雪裏，遠處有車的喇叭聲響起，我忽然驚醒，這不是我要的結局！我猛地回頭，卻看見那個本應該已經走遠的人就立在街對麵，正一動不動地看著我。這一刻，所有前塵過往一閃而過，過去的已經過去，不重要了。我攏起手，不顧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大喊：“周至深！你說過你愛我，這話還作不作數？”街對麵的人忽然就笑了，他沒有回答，可是我覺得我已經得到了答案。我夢裏的小男孩這一次終於沒有轉身就走，他就站在那裏，等著我以飛蛾撲火的姿勢投進他懷裏。“阿遇，這些年，我一直在你身後，我一直在等你回頭。”從中國到越南，從越南到斯裏蘭卡，從斯裏蘭卡到印度，從印度到迪拜，從迪拜到美國，他一直在我身後，從來沒有離開過。
我抬頭仰望他，曼哈頓的日光照得他光芒萬丈，然後我聽見他的聲音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來我身邊，我要和你簽一份新的合同，時效是一輩子，你願意嗎？”
我在日光裏閉上眼睛，不知道流淚了沒有。可是我知道，縱使歲月迢迢，山高路遠，從今往後，他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再也不離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