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宮中風言風語漸漸出來,竟是因為蘇貴妃與莊昭儀走得太過親密,甚至被人看到了些不雅之事。
蘇世柏積勞成疾,本就身體不大好,聞得些風聲,悄悄傳來隨蘇亦珊入宮的心腹侍女一問,差點氣得一病不起。
倒是許思顏大方,一邊安撫蘇世柏,一邊平息謠言,又尋了顧無曲入京,這才救下這員大將性命。
於是許多事更不必提了,——提了也白提,若蘇貴妃生不出皇子來,日後誰當太子都不可能和蘇家有血緣之親。
當然,蘇亦珊還是貴妃,莊昭儀還是昭儀。
如果後宮空虛,又得有大臣諫皇帝廣納妃嬪了。
若木槿回到吳國,恰好聽說此事,那還得了?
-------------木槿花開,伊人何在--------
許思顏等得滿懷憂傷時,瑤光殿的木槿又開花了。
“開了!開了!”
明姑姑頭發灰白,卻依然精神不錯。她也不要花匠幫忙,親自動手修剪著枝葉,笑道:“這麼些年,這花兒倒是越開越紅火。”
許思顏看著那如火如荼意氣風發的花兒,俊朗清逸的麵龐卻漸漸浮上苦澀。
他抬頭看向四處天空,低低道:“若天上也能開起木槿花,該多好!”
“天上?”
明姑姑茫然不解,忽瞧見許思顏從懷中掏出一方小小桃木盒兒,這才悟過來。
盒裏裝的一隻蠶兒般的蟲子,通體雪白,蜷著身子一動不動,分明正酣然沉睡。
素心蠱,木槿留給他的素心蠱。
他每天都會拿出來看好幾次,惟恐錯過和木槿相見的機會。
可惜那蠱蟲跟懷.孕的木槿似的,除了吃,就是睡,完全沒有其他動靜。
素心蠱對遊絲素心香的感知距離有限,除非木槿人到了京城,並點燃了素心香,否則這笨蠱根本不可能找到她。
於是,許思顏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聽到哪裏稟告,天上冉冉綻放出一朵明媚無雙的木槿焰火,他便可千裏萬裏地趕過去,用素心蠱去尋回他傲嬌狠心的小妻子。
嗯,還有他們的孩子。
雙胞胎呢,一兒一女呢,如今應該會說會跑會向爹娘撒嬌了吧?
他卻一次還沒見過……
他想起來便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把那黑心的小潑婦抓來咬上幾口。
大吳的天下已徹底是他的天下,別說知情者無人敢挑明木槿身世,就是人人皆知她是狄王之女,也不可能再動搖她的中宮之位。
可木槿帶著兒女居然一去三年杳無音訊,連一紙報平安的書信都不曾寄來!
蕭以靖最近一次來信,不得不承認可能是這個妹妹玩得太瘋,忘記回家了。
他說道,木槿一向羨慕母後有過那段四處流浪的時光,尤其是流浪到海外的時光。
她不會對醫藥感興趣,卻向往著那無邊無際的大海,希望也能去不同的小島,看礁石上爬滿大海龜,看雪白的鷗鳥掠過藍色的大海,再去那些遙遠的國度,看那裏的女子在衣衫上掛滿鈴鐺,然後用肚皮跳著舞,或看那裏的村民騎著大象大搖大擺穿過城郭……
也隻有這個理由,才能解釋這三年吳、蜀,連同北狄費盡心思,為何全然找不到木槿行蹤的原因。
一名年輕女子帶著一對龍鳳胎四處行走,身後帶著四名隨從,到哪裏都算是比較紮眼,若還在他們的國土之下,不可能完全沒消息。
她不是鯤鵬,無法真的扶搖九天,但她無疑已做到了一去萬裏,逍遙天下。
許思顏並未躊躇多久,便決定去一次蜀國。
至少,他可以去見一見他的小女婿,盡管他至今都沒見過他的小女兒。
聽聞夏後還留了些手記,或許能從其中得些線索,查到木槿最可能去了哪個方向。
下一步,縱然大海撈針,他都打算派人前往那些虛無縹緲的海外尋找了。
無論如何,他得找回他不聽話的皇後。
------------你明知,我在等你回來----------
數日後,許思顏帶了十餘名隨侍出京,預備前往蜀國。
他繞了道,把當年他與木槿、樓小眠前往江北時走過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樓小眠死了,木槿走了,但他還能一邊走著,一邊憶著當年的歡笑,想著當年那個少女眉目間的靈動和笑容裏的情意。
於是,仿佛一路都在淅淅瀝瀝下著雨,再美好的春光也無法衝散那滿心的陰霾。
終於來到了北鄉郡,來到了當年他住過的慶南陌別院的故址。
江北兵亂由此處而起,而他和木槿確定彼此心意,也是由此處而起。
依然暮山疊翠,碧水生光。荷葉甚至比當年所見到的更加青翠,正在傍晚的清風娉婷搖曳,亭亭如蓋。
當日的別院早已化為灰燼,卻又多了幾處院落,皆是白牆碧瓦,花木掩映,優雅秀麗。其中臨水的那棟門口編著兩排槿籬,此刻花開正好,幽靜裏便多出幾分俏.麗活潑。後院設有廚房,此時炊煙嫋嫋,顯然主人家正在預備晚飯。
成諭問向附近路人,“那些院落裏住的都是什麼人?”
路人答道:“是北鄉郡幾家富戶所建,夏日時常見人過來避暑。不過近日臨水的那座院落已被人賃去,昨天見有人搬進去了。好奇怪,居然有個藍眼睛、黃頭發的女人,據說是這家一個侍仆從外國討的老婆。”
“外國?”
成諭正納悶時,那路人忽然一指,“看,果然藍眼睛、黃頭發!”
眾人忙抬眼看時,正見一男一女騎著馬從身畔一閃而過。
那女子果然金發碧眼,模樣迥異於中原人,卻穿著中原人的服飾,看著好生奇怪。
因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異國女子身上,待得他們行得遠了,許思顏回過神來,忽失聲呼道:“那男子……那男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