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時節窮得沒錢交房租,老婆連像樣衣服都沒有,自己的衣服當到當鋪。他找應伯爵幫忙向西門慶求幫。應伯爵勸西門慶“救人須救急時無”,西門慶遂問:常二哥要多少房子夠住?應伯爵說得一間門麵,一間客坐,一間床房,一間廚房,需要三四十兩銀子。西門慶表示:我先給常時節一些銀子讓他應付眼下的開支,等他找到合適的房子,“我自兌銀與你成交”。西門慶先拿出十二兩銀子給常時節救急。常時節立即挺起腰杆,有肉吃,有衣穿,老婆有笑臉。待常時節找下三十五兩銀子一套房子,西門慶拿五十兩銀子給應伯爵,“今日是個好日子,替他把房子成了來罷。剩下的,教常二哥門麵開個小本鋪兒,月間賺的幾錢銀子兒,夠他兩口兒盤攪過來就是了”。
西門慶周濟常時節時說:“兀那東西(銀錢),是好動不喜靜的,曾肯埋沒在一處?也是天生應人用的,一個人堆積,就有一個人缺少了。因此積下財寶,極有罪的。”這說法太超前了,簡直像二十世紀比爾·蓋茨和巴菲特的“慈善思維”。
常時節兩次得西門慶六十二兩銀子資助,進人有房階層,有了小本經營的店鋪,大概可以摘掉職業幫閑帽子自食其力了。西門慶為何對常時節如此大方?因為常時節懂西門慶的大佬心理,知道西門慶好恭維,喜捧場,就刻意當麵吹捧。常時節隨應伯爵到西門府求幫時,恰好裁縫給昊月娘送來一箱新衣服,常時節馬上驚歎:“六房嫂子就六箱了,好不費事!小戶人家一匹布也難得。慈做著許多續絹衣服,哥果是財主哩。”誇得西門慶心花怒放。應伯爵再提常時節求幫,西門慶就不好拒絕了。常時節住進新房後,來給西門慶送禮。是常妻親手做的釀螃蟹。“西門慶令左右打開盒兒觀看,四十個大螃蟹,都是剔剝淨了的,裏邊釀著肉,外用椒料、薑蒜米兒,團粉裹就,香油炸、醬油醋造過,香噴噴酥脆好食。”常時節拿了西門慶六十二兩銀子,回報四十個螃蟹,這不成比例的報答居然令西門慶很高興,“因向常時節謝畢”。
白來創不像常時節這麼走運,原因就在於白來創找西門慶僅是“白來闖”,連句恭維話都說不到點子上。有一次白來創到西門府求見西門慶,隻不過想混頓便飯吃。畫童奉命回答:家主不在家。白來創卻偏要守株待兔。直等到西門慶恰好從後院走出來遇見,不得不陪白來創說話,陪他吃飯。結果白來創賴到一頓極普通的飯,卻害得畫童受了刑罰。
在幫閑兄弟中,明明比西門慶大偏偏要自居老二的應伯爵獲利最大。他不僅在給西門慶出謀劃策放高利貸、辦店鋪、說人情過程中拿回扣,連小妾生兒子,都能從西門慶手裏謳到五十兩銀子!
官哥兒死了,西門慶處於苦惱之中。應伯爵活得遠比西門慶舒心滋潤:長子應寶已當差;長女已嫁出,十三歲次女已有人說媒;小妾春花剛給他生個老兒子!……兒女雙全,“老年”得子,這麼齊全的好事,到了應伯爵嘴裏卻一概變成煩惱,而這煩惱得靠“哥”、靠西門大佬用金錢給解開。
西門慶見到應伯爵問:為何數日沒來?應伯爵說:緊自家中沒錢,“俺房下那個平白又桶出個孩兒來”,他隻好半夜親自叫老娘。西門慶問:生個什麼孩?應伯爵說:“養了個小廝。”西門慶說:“生了兒子倒不好?如何反惱?是春花兒那奴才生的?”應伯爵回答:“是你春姨人家。”接著對西門慶大發牢騷:我比不得你,有錢又有偌大前程,生兒子是錦上添花,我家裏一窩子人要吃要盤攪。大女兒打發出去了,“天理在頭上,多虧了哥”,這是提醒,我這件事也得靠“哥”呢。第二個女兒已有人來說媒,我就沒接話。“應寶逐日該操,當他的差事去了。”當爹的居然這樣罵兒子,真是天下奇罵,卻是為了說明兒子不起作用,還得靠“哥”。“猛可半夜又鑽出這個業障來”,“那裏活變錢去”?“房下”拔下頭上銀答給接生婆,到滿月拿什麼使?幹脆我住寺院吧!兩人玩笑一會兒,應伯爵“故意把嘴穀都著不做聲”。西門慶問:你需要多少錢?我給你辦。應伯爵表示:有二十兩銀子就夠了,我寫個符兒(借據)。西門慶說: “沒的扯談,朋友家,什麼符兒!”立即命人取來五十兩銀子。應伯爵表示:太多了。西門慶說:“多的你收著。眼下你二令愛不大了?你可也替他做些鞋腳衣裳,到滿月也好看。”西門慶為朋友兩肋插刀,想得周到。應伯爵打躬致謝,還忘不了問句:“真個不收符兒?”西門慶說:“左右我是你老爺老娘家,不然你但有事就來纏我?”西門慶嘴上占了便宜,應伯爵得到五十兩銀子實惠。
應伯爵空手套白狼,每次都能套住西門慶這個自封大佬的傻狼。西門慶失子而應伯爵生子,成為幫閑應伯爵調動和利用西門慶大佬心理的有趣巧合。應伯爵找西門慶求幫的這段描寫實在可算古代小說描寫人情世故的精品華章,人物個性曲曲如畫,讀之令人噴飯,可惜一向不太被研究者關注。
3.西門慶在女人跟前充當特殊大佬:有錢、有勢、有繆寡般性能力
李瓶兒因西門慶遭了官司嫁蔣竹山,一直是西門慶心中的痛。他在李瓶兒進府時百般刁難,不親迎,不穿吉服,把李瓶兒晾了三天,害得李瓶兒上吊,西門慶才袖著馬鞭子進門,“審問”李瓶兒一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