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翡翠軒與李瓶兒白日宣淫;
他在葡萄架與潘金蓮淫樂無度;
他將蔡禦史安排進花園住,派妓女陪伴;
他將工匠請來打造給蔡京上壽的銀人金盞;
他將禦史巡撫黃太尉請進園中大擺宴席;
潘金蓮也將花園派作跟陳經濟調情的最佳場所……西門府花園藏汙納垢,爾虞我詐,銅臭味和淫邪氣並存,實在有負園林清景!
在擴大房地產過程中,西門慶不斷跟新出現的角色打交道:
絨線鋪夥計韓道國是應伯爵推薦,西門慶幾乎將其女兒韓愛姐作幹女兒對待,陪送嫁妝送翟管家做妾,因而跟翟管家成“親家”。幹親家比真正親家還 “親”、還密切,當然是看在銀子麵子上,翟管家成為西門慶跟當朝宰相掛鉤的內線。韓道國之妻王六兒成了西門慶最低檔次卻最得寵的情人,西門慶在獅子街花一百二十兩銀子買套住房送給王六兒。
西門府大興土木時,用個主管責四。“這責四名喚責第傳,年少,生的百浪囂虛,百能百巧”。責四管著磚瓦木石,管工計帳,大約沒少拿回扣。房子蓋好,責四又到解當鋪當夥計。責四媳婦原是責四從大戶人家拐出來的奶子,進了西門府,八麵玲瓏,步步為營向上爬。她跟西門府春梅等“四大Y”套近乎,跟砒安私通,後來幹脆主奴“雙跨”,成了西門慶新寵。責四夫婦是自得其樂地活在“西門”巢穴下、堪與韓道國夫婦媲美的一對精彩小爬蟲。
西門慶不僅發展房產,還發展墳產。第三十回“西門慶生子慶加官”寫到:西門慶跟潘金蓮剛經過“蘭湯午戰”,張安來向西門慶彙報。西門慶告訴潘金蓮:“張安前日來說,咱家墳隔壁,趙寡婦家莊子兒連地要賣,價錢三百兩銀子。我隻還他二百五十兩銀子,教張安和他講去。若成了,我教責四和陳姐夫去兌銀子。裏麵一眼並,四個並圈打水。我買了這莊子,展開合為一處,裏麵蓋三間卷棚,三間廳房,疊山子花園,鬆牆,槐樹棚,井亭,射箭廳,打球場耍子去處,破使幾兩銀子收拾也罷。”潘金蓮勸西門慶買了,趁上墳時好玩耍。
趙家墳場買到手後,因為墳場裏有四個井圈,西門慶有了號叫“四泉”,他派責四修墳莊。責四來向西門慶彙報蓋房用料,西門慶吩咐:需要用灰,我從衙門吩咐灰戶給送;需要用磚,磚廠劉公公送,封幾兩銀子給他,算一半人情;需要用木料,用三百兩銀子收下敗落的向皇親價值五六百兩的皇莊……一西門慶精明極了,灰戶隻要吩咐就得白送,因為他們屬西門慶管;劉公公打官司時,西門慶幫了忙,當時不肯收銀子,現在用磚折了;敗落的皇親就不是皇親了,可以敲竹杠。西門慶的精明真是無孔不人。
西門墳瑩擴建後,“遠遠望見,青鬆鬱鬱,翠柏森森,新蓋的墳門,兩邊坡峰上去,周圍石牆,當中甫路。明堂神台,香爐燭台,都是白玉石鑿的。墳門上新安的牌麵,大書‘錦衣武略將軍西門氏先瑩’。墳內正麵土山環抱,林樹交枝”。中國人總是把修墳看成大事,西門慶確實光宗耀祖了。西門達如果有靈,真得感謝這個手眼通天的兒子,他把尋常市井小商愣是擠進了官宦行列。
清明上墳,本是西門府自家的事,卻成了西門慶擺闊耍酷講排場的炫耀機會。他請了張團練等二十餘外人及外人的娘子,請了小優兒、樂工、妓女來墳場唱堂會。西門慶妻妾和通房丫鬢,還有奶子如意兒抱著官哥兒,全部坐轎子,二十四五頂轎子,浩浩蕩蕩上墳。吳月娘勸說:官哥兒不到一周歲,囪門還沒長好,膽小,路遠,隻怕嚇著他。西門慶卻說:“比來如何?他娘兒兩個不到墳前與祖宗磕個頭兒去?”一句“他娘兒兩個”帶出最心愛的李瓶兒,吳月娘自然不高興。結果,官哥兒果然被響器鑼鼓嚇得“隻倒咽氣,不敢動一動兒”。西門慶的愛妾潘金蓮和女婿陳經濟假裝先後跟官哥兒親嘴,來了個間接親嘴。兩人在丫鬢麵前打情罵俏,輕浮的潘金蓮還將一枝桃花編成圈兒戴到陳經濟帽子上,好像提前給小情人敬獻花圈。
西門慶在墳場卷棚後邊收拾一明兩暗三間床炕房,裏外鋪陳床帳,擺放桌椅、梳籠、抿鏡、妝台,預備他的妻妾來上墳時在此梳妝,或閑常他接了妓者到此玩耍。 “糊的猶如雪洞般幹淨,:懸掛的書畫,琴棋瀟灑”,擺出長治久安架勢。
西門慶做夢也想不到,此後不到兩年,他將三次來墳場,第一次是半年後安葬唯一的兒子官哥兒;第二次是緊接官哥兒後安葬心愛小妾李瓶兒;第三次,隻有三十三歲、還做著升官發財“李伯大夢”的西門慶本人來了。而山頭祭桌隻有可憐的幾家,那些達官“摯友”、顯貴“好友”、幫閑“弟兄”,跑得比兔子還快,早就另尋合作夥伴,那些曾跟他“愛”得死去活來的妾侍,也都在琢磨琵琶另抱。蘭陵笑笑生用一首詩調侃西門慶,最後四句:
生前不解尋活路,死後知他去那廂?
一切萬般帶不去,赤條條的見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