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伯爵說笑話(3 / 3)

李瓶兒死了,西門慶踢小廝,罵丫鬢,不肯吃飯,不肯梳洗,潘金蓮勸西門慶吃點兒什麼,被臭罵“狗攘的淫婦”,吳月娘等都沒法勸解,砒安告訴:等應二叔來了,爹就吃飯了。果然,應伯爵一來,先到靈前哭了半日“我的有仁義的嫂子,’,接著對西門慶說他夢到西門慶折了玉替,西門慶訴說李瓶兒死了, “我還活在世上做甚麼”,應伯爵勸道:

哥,你這話就不是了。我這嫂子與你是那樣夫妻,熱突突死了,怎的不心疼?爭耐你偌大的家事,又居著前程,這一家大小太山也似靠著你。

你若有好歹,怎麼了得?就是這些嫂子都沒主兒。常言:一在三在,一亡三亡。哥,你聰明,你伶俐,何消兄弟每說。就是嫂子他青春年少,你疼不過,越不過他的情,成服,令僧道念幾卷經,大發送,葬埋在墳裏,哥的心也盡了,也是嫂子一場的事,再還要怎樣的?哥,你且把心放開!幾句話一說,西門慶就如釋重負,要茶要飯。

應伯爵是有心計的人,如果做官肯定是貪官,不做官他也能雁過拔毛:

他介紹西門慶用四百五十兩銀子買下湖州客人價值五百兩的絲線。應伯爵拿了西門慶給的錢找湖州客人成交,精明的西門慶還派了心腹家人來保陪同前去交易,“誰知伯爵背地與何官兒砸殺了,隻四百二十兩銀子,打了三十兩背工。對著來保,當麵隻拿出九兩用銀來,二人均分了”。應伯爵表麵上隻得了四兩五錢傭金,實際上淨得三十四兩五錢。

他收下捉王六兒奸情的浮浪子弟四十兩銀子,拿出二十兩叫西門慶男寵書童去“做工作”,他躲在暗處一聲不吭淨得二十兩。

他替西門慶介紹給香蠟買賣放高利貸,再從借債人手裏拿回扣。……應伯爵們幫閑,給《金瓶梅》增添無窮笑料。應伯爵最“傑出”,謝希大也不示弱,孫寡嘴、祝日念等br又仙過海。第四十三回寫到:孫寡嘴、祝日念、謝希大找財主許不與幫王三官借錢,祝日念竟然要在借據上寫上“約至三限交還”。哪三限?“頭一限,風吹轆軸打孤雁;第二限,水底魚兒跳上岸;第三限,水裏石頭泡得爛。”哪兒是借錢?簡直成明搶了,還好,放錢人叫個“許不為”。

應伯爵給西門慶幫閑,說笑話是最大本事,他給西門慶說的最後一個笑話,大概連他自己也沒弄懂,但後世讀者卻可借助這個不是“笑話”的大笑話,搞清蘭陵笑笑生非同尋常的構思才能。

這個笑話,就是應伯爵在靈前念眾幫閑祭西門慶文。祭文本意說西門慶是“鳥人”,表麵祭西門慶,實際祭西門慶的“那話兒”。“胯下隨幫”、“囊溫郎當”的陰囊暗指應伯爵等幫閑。全文不長,照引如下:

維重和元年,歲戊戌,二月戊子朔,越初三日庚寅,侍教生應伯爵、謝希大、花子由、祝實念、孫天化、常時節、白來創,謹以清酌庶謐之莫,致祭於故錦衣西門大官人之靈曰:維靈生前梗直,秉性堅剛,軟的不怕,硬的不降。常濟人以點水,恒助人以精光。囊筐頗厚,氣概軒昂,逢藥而舉,遇陰伏降。娜檔隊中居住,團夭庫裏收藏。有八角而不用撓捆,逢虱帆而騷癢難當。受恩小子,常在胯下隨幫。也曾在章台而宿柳,也曾在謝館而猖狂。正宜撐頭活腦,久戰熬場,胡何一疾,不起之殃?見今你便長伸著你腳子去了,丟下小子輩,如斑雞政彈,倚靠何方?難上他煙花之寨,難靠他八字紅牆。再不得同席而偎軟玉,再不得並馬而傍溫香。撤的人垂頭跌腳,閃的人囊溫郎當。今特莫茲白濁,次獻寸筋,靈其不昧,來格來欲。

尚享。西門慶者,一鳥而已。張竹坡認為,祭文寫盡縱垮,純粹寫西門慶的鳥性情、鳥作為,作者本言西門為一“鳥人”,伯爵輩所為蛆虱,用鳥杯聳和鳥供養祭奠西門慶以了鳥身一段公案。祭文作者是西門慶不曾采用做秘書的水秀才。他知道應伯爵們“與西門慶乃小人之朋”,暗含諷刺寫出“一鳥而已”的祭文,調侃戲耍世間縱垮和幫閑。應伯爵讀完祭文,陳經濟還下來還禮,請應伯爵們去卷棚三湯五割,管待出門。滑稽透頂,好玩至極,應伯爵說笑話終於說了個功德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