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伯爵吃上西門慶、喝上西門慶、玩上西門慶,當西門慶有喜慶事時,他也能“千裏送鵝毛——禮輕心意重”地送禮。第三十一回“西門慶開宴吃喜酒”慶祝升官得子雙喜臨門,達官貴人如皇莊劉公公、薛公公、夏提刑、張團練、荊都監還有幾個千戶都送禮,應伯爵和謝希大也送了禮:“伯爵和希大每人袖中掏出一方錦段兜肚,上著一個小銀墜兒,唯應伯爵是一柳五色線,上穿著十數文長命錢。”應伯爵教砒安好生將官哥兒抱回房,誇獎官哥兒“相貌端正,天生的就是個戴紗帽胚胞兒”,結果“西門慶大喜,作揖謝了他二人重禮”。應伯爵送上這用不了一錢銀子的“重禮”,西門慶竟然大喜,鄭重地給他們作揖,因為最可西門慶心意的是既要長命又要有錢的“長命錢”,還有應伯爵配合這“重禮”說的官哥將來肯定做官的可心話。應伯爵是擅長用甜言蜜語送重禮的大師。
應伯爵是個相當幽默的人,他知道書童是西門慶的男寵,故意在跟西門慶一起吃飯時,說笑話旁敲側擊:“教書童:“合席都篩上酒,連你爹也篩上.聽我這個笑話。’一個道士,師徒二人往人家送疏。行到施主門首,徒弟把絛兒鬆了些,垂下來。師父說:‘你看那樣,倒相沒屁股的。’徒弟回頭答道:‘我沒屁股,師父,你一日也成不得。’西門慶罵道:‘你這歪狗材,狗口裏吐出什麼象牙來!”’應伯爵說的是老道士和徒弟,西門慶明白挖苦的是他和書童,二人心照不宣。
說笑話需要應景更需要心智,西門慶與應伯爵、謝希大、韓道國、貢四一起吃酒行令,每個人或唱曲,或講笑話。責四也東施效肇講個笑話,馬上被應伯爵抓住漏洞狠整一番。資四說:“一官問奸情事,問:‘你當初如何奸他來?’那男子說:‘頭朝東,腳也朝東奸來。’官雲:‘胡說,那裏有個缺著個行房的道理。’旁邊一個人走來跪下,說道:‘告享,若缺刑房,待小的補了罷。”’犯人說“行房”,官員手下的人想做“刑房”。貢四想用諧音取悅西門慶,以應伯爵的聰明,當然不會聽不出貴四用意。他卻更加巧妙地利用諧音誣陷責四想染指西門慶的女人,大驚小怪地說:“好責四哥,你便益不失當家!你大官府又不老,別的還可說,你怎麼一個行房你也補他的?”應伯爵一歪曲,借黃色笑話取悅西門慶的責四就成對西門慶的女人想三想四了。“責四聽見他此言,唬的把臉通紅了,說道:‘二叔,什麼話!小人出於無心。’伯爵道:‘什麼話?檀木靶,沒了刀兒,隻有刀鞘兒了。”’責四解釋自己出於無心,應伯爵回答更辣害:你哪兒是無心?你說這樣的話,根本就是忘了你跟西門大官人的關係,是刀鞘和刀一樣的主奴關係,你心目中沒有主子,就像隻有刀鞘沒有刀的檀木靶!應伯爵如此“窮寇務追”,責四當然招架不住,“去又不好去,如坐針氈相似”。幸虧有人來找,一個金蟬脫殼走了。
責四的故事並沒到此為止。應伯爵為何要教訓責四?因為責四到西門府“打工”是應伯爵介紹。應伯爵見貪四管工賺錢,替西門慶買向皇親的房子,裏邊都有“背工”即回扣,賞四竟一直不對介紹人應伯爵有所表示。“行令之間,可可見責四不防頭,說出這個笑話兒來。伯爵因此錯他這一錯,使他知道。責四果然害怕,次日封了三兩銀子,親到伯爵家來磕頭。伯爵反打張驚兒,說道:‘我沒曾在你麵上盡心,何故行此事?’責四道:‘小人一向缺禮,早晚隻望二叔在老爹麵前扶持一二,足感不盡。”,應伯爵收下銀子,招待一盅茶,打發責四出門,然後對老婆說:“老兒不發恨,婆兒沒布裙。”我保舉他一場,有銀子賺了,用不著我了?我在酒席上“錯了他錯兒,他慌了,不怕他今日不來求我.送了我這三兩銀子。我且買幾匹布,勾孩子冬衣了。”應伯爵用一個笑話換來孩子的冬衣,本身就是市井社會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含淚笑話。
第七十二回應伯爵曾教育李銘:“常言慎拳不打笑麵。如今時年尚個奉承的,拿著大本錢做買賣,還帶三分和氣。你若撐硬船兒,誰理你?全要隨機應變,似四水兒活,才得轉出錢來。你若撞東牆,別人吃飯飽了,你還忍餓。”這段話幾乎可當做應伯爵放下身段求生存的哲學。
應伯爵能得西刁慶歡心,不完全靠講笑話、說故事的才能,還得靠豐富的社會知識和善解人意。第六十一回應伯爵看到西門慶有二十盆菊花,問是哪裏尋的?西門慶說他幫了劉太監的忙,劉太監送的。應伯爵問:“連應伯爵能得西門慶歡心,不完全靠講笑話、說故事的才能,還得靠豐富的社會知識和善解人意。這盆?”西門慶回答確實連盆。其實應伯爵多此一問,送花哪有不連盆送的?應伯爵卻故意挑出來問是不是連盆送,因為他要說下邊的話;“花倒不打緊,這盆正是官窯雙箍鄧漿盆。又吃年代,又禁水漫,都是用絹羅打,用腳跳過泥,才燒造這個物兒,與蘇州鄧漿磚一個樣兒做法,如今哪裏尋去?”於是,劉太監送花,盆重於花的“價值”被應伯爵發掘出來,“花盆文章”跟應伯爵做過的“酗魚文章”一樣,都是讓西門慶認識到自己幫助劉太監的價值,是提高了社會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