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窘迫:“方才,你……沒有生師父的氣吧?”
滄淵扭開頭, 壓根不搭理他。
楚曦心裏咯噔一下, 看來是真生氣了。
可這會兒不是哄孩子的時候, 他也隻好任他撒會兒脾氣。
反正,他也不會因為生氣就把他師父甩了, 不擔心。
這麼想, 是不是仗著兒子黏他, 太有恃無恐了點?
楚曦心下暗笑, 望了望四周,生長在沼澤上的樹木高大得遮天蔽日, 月光零零碎碎的,聊勝於無,他手裏的靈犀也隻能照亮方寸之地,十步之外就什麼也看不清了。
雲槿帶著補天石到哪裏去了?
他掰開滄淵的手臂,一劍插到附近的樹幹上,幾步攀到高處的枝椏, 閉上雙眼, 調動靈識, 四下搜尋。
滄淵固然滿腹怒火,仍是忍不住仰頭去看他。
此時, 一條黑影悄無聲息地順著魚尾遊了上來。
“魔尊大人, 魔尊大人?這兒隻有您和您師父, 您想對他做什麼, 都沒人能阻攔, 還不把握良機?”
滄淵一爪揮去:“滾!”
“啊?”楚曦愣了一下,這小崽子反了,敢讓他滾?
“滄淵,你說什麼?”
下邊沒有回應。
楚曦這會兒也懶得跟他計較,突然眼前一亮,發現前方不遠處有一點光亮一閃一滅,不知是不是補天石。
這沼澤地形實在不適合禦劍,樹與樹之間的間隔有的大有的小,實在不方便在上方行動。低頭看了看抱著雙臂靠在樹邊的滄淵,他跳了下去,為老不尊地抱住了魚尾:“好滄淵,別生師父的氣了,帶師父去那邊看看,啊?”
滄淵冷著臉甩了甩魚尾,轉過身,呈給他一個後背。
楚曦硬著頭皮趴到他的背上,感覺自己有點恬不知恥,
活像個壓榨童工的工頭,可少年脊背結實寬闊,骨骼堅韌,他甫一趴上去,腦子裏不禁冒出了“可靠”這個詞。
想起之前對著蓬萊宮門童胡扯瞎掰的那句話,他更加無地自容——明明是亂說的,這會兒真把滄淵當坐騎了。
“去那邊。”他抬手朝那亮光的方向指了一指。
滄淵擺動魚尾,在盤根錯節的樹根間靈活穿行起來,不一會兒就接近了那點亮光,楚曦舉高靈犀,發現前方似乎是一小塊凸出沼澤表麵的岩石,亮光隱藏在岩石表麵的一個凹洞裏,卻不太像是補天石,反倒像是……
眼睛。
楚曦心下悚然,在這瞬間,前方猝然爆開翻天泥浪,一道三角形的水痕迅速朝他們衝了過來,滄淵帶著他往旁邊一閃,楚曦便見一個奇長無比的活物擦身而過,拖著一條足有漁船大小的魚尾,鋒利如刀的魚鰭猛甩過來,被他們險險避開,當下劈倒了一顆大樹,楚曦躍到樹上,看清那活物似魚非魚,生有六隻利爪,迅速轉過身來,赫然露出一個碩大蛇頭,嘴裏吐著嘶嘶紅信,盯住了他。
這不是他在蜃氣船底艙見到的守門獸“冉遺”麼?
隻不過這條冉遺要比那隻足足大上幾十倍!
這可不好遛啊……
見冉遺迎麵衝來,楚曦大吼一聲:“滄淵,閃開!”
滄淵不閃不避,擋他所在的樹前,與那冉遺比起來,簡直還不夠它塞牙縫,楚曦唯恐他被冉遺一口吞了,心下一急,拔劍躍起,到離冉遺更近的一棵樹上,揮了揮劍,喝道:“喂喂,來吃我,他可不夠你吃的!”
滄淵:“……!”
冉遺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一口咬住了大樹,哢嚓一下,攔腰咬斷,楚曦一個鷂子翻身,落到它背上,回身照他後頸一劍劈下,蛇頭登時飛了出去,黑血狂噴!
冉遺身子歪了一歪,它背上覆滿鱗片,光滑無比,楚曦一劍揮出,整個人也一下摔進了沼澤中。
“師父!”
滄淵閃電一般遊過來將他撈起,楚曦拍拍他的背,示意自己沒事,才抹去臉上的泥,就見冉遺那無首的屍身一動,巨大魚尾猛掃了過來,眼看就要魚鰭掃到滄淵背上,心念電閃,想也沒想便將他推了開來,提劍一擋。
一股巨力將他震得飛出三丈,撞在一棵樹上,當下眼冒金星,喉頭湧上一股腥甜的熱血,被他強行咽下,抬眼便見滄淵撲了過來,轉瞬遊到身前,卻是滿臉怒容。
他咳嗽了一下,上氣不接下氣,哂道:“還氣不氣了?”
一隻冰涼蹼爪撫上臉頰,滄淵盯著他,呼吸急促,楚曦隻當他又要哭了,先行把人摟進懷裏,拍了拍他的背:“不哭,不哭,乖,師父沒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