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申見解夫婦看文章 定主意慷慨發議論(2 / 3)

這時候還在初更以後,黃通理兩個兒子同在書房玩耍。書房內桌上,擺著黃禍送來的一本決科卷子,他大兒子指著卷麵上刻的第一名三字問道:“怎麼取了第一?連文章都沒有圈點。”黃通理說:“你不看見上麵還有備取兩字嗎?”他小兒子便道:“這卻奇怪,不論備取不備取,他既不看文章,連個點子都沒有,何以又加上一個批呢?”黃通理說:“這是文章不對他的宗旨,約略一看,就批斥了。凡是考場看文章的,大半如此,那個當件事情,平心而看?”黃繡球道:“他那批語是怎樣說法?大孩子你念給我聽聽。”他大兒子便念那批語,是“首藝違背朱注”六個大字,二三兩篇並不曾批。黃繡球問黃通理道:“做講義一定要守著朱注的嗎?我原問過你,你那一篇不愆不忘的講義可有什麼根據?你說是你自己的見解。這種見解,除非說給我,我能懂得,可怪不得那看文章的不懂。倒是那王安石的一篇論,當時你說了,我卻懂不甚清,待我再來看看。”隻見黃繡球從他大兒子手中,將卷子取過來,攤在桌上,看那上麵寫道:

王安石論

吾嚐論有宋一代人才,惟王介甫為窺見時勢,惟陳同甫為深知禍害。

黃繡球問:“陳同甫是何等人物?”黃通理道:“這也是南宋的一位大儒,名叫陳亮,人稱為龍川先生,與那朱夫子也是相好朋友。但生平學問,主於發揮事功,所有議論,與朱夫子大相反背。他常說:‘孝弟忠信,不足以趨天下之變;而材術辨智,不足以定天下之經。’這兩句話,朱夫子就目為怪論。他又有上宋孝宗皇帝一封書,內有兩句,說:‘今世之儒士,自謂得正心誠意之學者,皆風痹不知痛癢之人也。’明明是指朱夫子的一流,與之嘲笑。朱夫子卻也沒奈何到他。他又說他的文章才氣,可以開拓萬古之心胸,推倒一時之豪傑。在當日南宋雕弊時代,這陳同甫,的確有特別性質、獨立精神,隻可惜也不盡其用。”黃繡球道:“慢講,讓我看下去。”下麵寫的是:

其他率皆圍囿於習俗,迂疏寡術。至於道學之談,尤為高而不切。或曰:安石行新法以禍宋者也,其人亦足取耶?則應之曰:安石惟窺見時勢,故為是新法,其意固欲福宋,曷嚐知其禍宋耶?

黃繡球又問:“法子跟著時勢而走,什麼時勢,自然用什麼法子。比如我們做女人的,不曾留頭,不曾剃眉毛,出過了嫁,自然是閨女的打扮;既嫁了人,自然又是一樣,與閨女不同。這就因為是時勢變遷,理所當然,那有個什麼新呀舊的?隻要合著時勢才好。既然合著時勢,又有個什麼禍與福呢?”黃通理道:“你莫打叉,你再看下去。”下麵又寫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