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黃通理、黃繡球兩人都聽得津津有味。張先生也連連點首說:“這般看來,還是我們村上風氣安頓些。”畢太太道:“這又不然。我說的是開通以後的流弊,內地未曾開通,其弊猶如頑痰一般,結成痞塊,橫在喉嚨裏,或是頂在胸口,久之飲食難進,氣脈不舒。不把那痰化開來,一霎時痰涎湧塞,死了還無人得知,豈不可惜?那開通以後的弊端,猶如頭上生了癤子,腿上生了流注,七穿八洞,膿血淋漓,歸不到一處去。兩種病,看似生頑痰的不覺得些,其實也是不可忽略的症候。試問地方上人人不開通,就好比人人起了頑痰,那還要得?我是業醫的,你們不要笑我三句不離本行,可是不是呢?我此番去後,一定兩三個月內就來,拿錢在上海買些學堂應用之物來送給你們;或者我附著你們,也來設個醫院。”
張先生與黃通理夫婦都說:“如此甚好,那買物買書的款子,也不客氣,就等你帶了來再還。”畢太太說:“這又差了,黃妹妹不是說那美國萊恩女士言道:苟得無量數之財產,願盡為教育界之資本。這就算我步那萊恩的後塵,讚成我黃妹妹的正事,將來指望黃妹妹竟同萊恩一樣,執了教育會的牛耳,我就同萊恩所遇的一位朋友,叫做喜齊確科的,前來祝賀,仿他的祝詞道:吾不為黃繡球賀,吾為黃繡球果然繡成了地球賀。這不比坐在黃金世界上還要快樂嗎?”說得大家歡喜非常。其時已近申牌時分,張先生的妻子們又安排了點心,大家吃過,閑文不表。
且說張先生談過了心,說要到衙門裏去走上一遭,回來再送畢太太登舟。黃通理也要先回去一趟,二人出了大門。這裏內眷們從新談些別的事情。黃繡球想起他堂房兄弟複華的事,要與畢太太說明,便趁著畢太太獨自進房的當口,跟了進去,拉她坐下來,問:“姊姊從廣東一路而來,怎麼不帶個女仆,倒用個男管家的?”畢太太道:“這人原是好人家的人,我順便收留他,帶他回南,並不當他用人看待。”黃繡球一聞此言,心上一喜,又問:“姊姊收留他有了幾時?曉得他是南邊何處人?”畢太太說:“我隻問過他,說是生在南邊,十三四歲就從福建被人販賣到廣東,當了豬仔逃出來的。你何以忽然盤問這個?”黃繡球覺的一陣心酸,像要掉下淚來。正在回答不出,他那兄弟複華,跟著一個老婆子,引到畢太太房門口,說了些話。畢太太卻不理會他,隻把眼睛瞟住了黃繡球。要知複華說的什麼話,黃繡球怎樣同畢太太說明,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