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開學吃酒王老娘首座 丁憂謀差陳膏芝心慌(3 / 3)

這第二次見那隨員,自然更親熱關切,不必摹寫。陳膏芝靜候消息,就日日在棧房裏照舊吃煙,真個守著丁憂的體製,從不出來逛一逛,免不得有點應酬,至多晚上十點鍾,才能上一上一品香的番菜館。這又是他煙癮大、來得懶的原故。一連等了十天,那一天上燈時候,打聽那隨員公事已完,人在棧裏,想坐了馬車又去會他,轉眼來喊喊三個跟人,一個都喊不應。問了茶房,支吾不答。到開晚飯時,三個人掩了回來。陳膏芝原是一些火性沒有,也不說起。三個人伺候著晚飯,倒向陳膏芝回道:“方才小的們在四馬路青蓮閣吃茶,像是瞥著了趙二爺一眼,沒有看得真,就在人堆裏擠過了,相貌實在是像。”陳膏芝聽說道:“他逃到上海來,也許有的,我明日要寫信托地方官,請他移知上海縣查訪。一麵見了那隨員大人,也托他關照上海縣呢。明日上午,打聽隨員大人在家,我可要去拜的。你們不許再一齊走開。”晚飯過後,陳膏芝又去過癮,兩個跟班要輪流伺候打煙,還有一個閑得無事,仍舊溜了出去。約莫十一點鍾茶房送進一封信來,拆開一看,正是那隨員的,上麵說:“明日午後兩點鍾,請過我有要話麵談。”

偏偏到了第二日,遲去了一個鍾頭,等了半天回來,回來了又去,三翻四覆,弄到晚上一點鍾才見了麵。這日陳膏芝的煙癮就沒有過,好那隨員又急於要睡了,第三天還須跟著欽差有事,便草草的說了幾句話。內中有一句,叫陳膏芝再湊個一千塊錢。陳膏芝也隻糊裏糊塗聽了這一句,什麼話都沒有弄清,隻以為事情打點妥當,滿心歡喜回棧想著,叫那出去的一個跟人,明早再封一千塊的票子去。於是先過足了癮,寫上了信;又想起在虹口靶子路借一個廣東花園裏請請那隨員,就另外寫了一封借花園的信,說定後日這一天;又寫了幾副帖子,打算隔夜交代,第二日一並照辦。等到寫完想完,天色已亮,從新呼了幾口煙,就脫衣而睡。

第二日早上,那隨員叫人拿片子來催信,出去的一個跟人仍沒有回,在棧的兩個跟人也是睡了。茶房代收片子,代付回片而去。接著又來催問兩次,那跟人才起來,要推醒陳膏芝,那裏推得醒,一直到太陽落西,房裏已上了自來火燈,還要翻身,好容易推醒了。回明其事,隻才猛然想著,問:“你們那夥計回來沒有?”說是還沒回來。陳膏芝兩眼朦朧的笑道:“上海不是好地方,一出去就被女人迷住了,快些打水點煙燈,我自己套車出去。”兩個跟人先起來就打好二十幾個大煙泡,裝上五六支槍,等洗過臉,拈了一點幹茶食吃下,便又躺下呼呼呼的吸到一個鍾頭。吸煙的當口,兩個跟人說道:“某人出去了一夜一天,老爺疑心他被女人迷住,小的們想,上海街上的巡捕多,疑心不要他倒被巡捕抓了去,生頭生腦的人,是說不定的。老爺,可發打發茶房去看?”陳膏芝又笑道:“這個未必,喊了茶房來,姑且叫他去問問也好。”茶房來了說道:“這從那裏問起?”兩個跟人便說:“你們總熟悉,可以問得。問出來,老爺先賞你們幾塊錢就是了。”茶房聽講有錢,樂得糊弄一下說:“讓我們到新巡捕房、老巡捕房、虹口的巡捕房,都去問一聲罷。”兩個跟人道:“上海可真不好瞎走的,巡捕房就有這許多。”茶房又說:“巡捕房問信,也是要花兩個小錢,三處也花得不多,有夠三四塊錢,我們本地人就可以使得,先請老爺給了我們,回來再討老爺的賞。”陳膏芝道:“就快付他四塊錢,我煙吃完了,要上馬車了。這虹口的信,就叫茶房順便帶去,不許誤事。這隨員大人的信,隻好我親自交去。你們跟我一個人,一個在棧裏候著。”說時再把信一看,知道錢票還沒有封入,就匆匆忙忙去開枕箱,開了又去開小皮箱,翻出多少衣裳東西來。一個跟人在馬車上等候,一個撿水煙袋送帽籠出去,回轉來說:“老爺這是做甚?衣包早已在車子上了。”陳膏芝說:“不是衣包呀。”要知不是衣包是什麼,看完,又請再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