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道:“這話不然,前日子確有人到我們那邊來,抄了辦事的如種章程,說要仿照我們來辦。既然有這種人在地方上,怎見得事情辦不成功?”孔員外聽得,沉吟了一回,說道:“哦!不錯,不錯,這裏有位新科舉人,從來沒有在家,此番中了舉,才回來一趟,聽見貴處的風聲,也同家鄉人談過,被家鄉人罵得狗血噴頭,說他是什麼黨什麼黨,我倒忘記這回事了,要末是他到貴處抄的章程。現在此人又出門去了,即此一端,就可想見,在下豈肯說誑話的呢?”
張先生謝過了孔員外,又與黃繡球商議,住了個把月,一麵寫信去與黃通理、施太太說知,一麵考察這地方的人情風俗。黃繡球也早與孔員外的夫人通過來往,暗中也著實計議,竟其一無下手之處。忽然得著消息,說張先生那邊的官府施有功同這裏地方官對調,黃繡球道:“這卻好了,我們那邊已是造成的房子,這裏還是一片瓦礫堆,無人管業,又不許人清理瓦礫,劃出界址,白放著我們造屋的好手,無所用之。等施老爺來,押住了一定挑去瓦礫,出空場子,有礙路的荒草,芟去幾根,然後我們再來打間架、釘木樁,包管也造成上好房屋。更要建個大橋,從我們那邊到這裏,兩路打通,這才顯出我黃繡球的手段。我從來不信專製,但是中國的百姓,受慣了專製勢力,必須要有個專製的人,在上麵同水車上鞭牛、磨子上鞭驢子似的,他才甘心服從。借著一點點專製力量,我們便可慢慢放手做來,這好比用兵,要裏應外合;又好比唱戲,要人打鑼鼓。當初我們不是施老爺,那裏就能有後來兩年的光景?這施老爺,真是會打鑼鼓、會做內線的人。我們趕緊回去,請他早點到這裏接印。”
張先生看黃繡球說得高興,也自歡喜,但道:“通理先生早晚必有信到,且看如何說法,再定行止。”隨手接著黃通理來信,大概說辦事為難,切莫操切。外鄉不比自己家鄉,設使下手太利,收不住拳頭,反而於事有害。好得施有功夫婦指日到任,你們且不必回轉,等他見麵商量。裏外開路,自然弄得到平平坦坦,獨有調來的那官,到底是個何等樣人,不怕他昏憒胡塗,隻怕他頑固執拗,須得打聽了給我實信,好在地方上做個準備。
當下黃繡球同張先生參酌一切,修了一封回書,叫複華專送了去。複華交與黃通理看過,遞給畢太太、施太太一同過目。這個當口,施有功忙的辦理交代,施太太也不能談及於此,就暫時擱下。後事如何,也暫擱一擱,請看官再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