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龜年手上的動作越發的繁複變化,那節奏也呈現出不同的快慢,高低,張弛之感來,聽著倒不像是幾塊木板的敲擊,倒像是拿著一件曲調繁複的樂器在演奏一般。簡單的節奏敲打出曲調之聲來,讓人不得不歎為觀止。
王源目瞪口呆,彈琴吹笛的技藝練到一定程度,固然可以熟能生巧震懾人心,但將這幾塊木板玩到這等境界,並能以節奏快慢,聲調高低在人心之中形成曲調來,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王源自問,若是自己去打這檀板,怕是隻能成為鴰噪之音了。
猛然間,隻見李龜年手腕一揚,七八塊檀板飛上空中,在空中兀自相互碰撞,發出繁複的節奏之聲。檀板像是幾隻紅色的蝴蝶在空中飛舞一般,煞是好看。猛聽得虢國夫人嬌聲叫道:“好本事。”
一時間亭上亭下掌聲雷動,見過李龜年玩檀板的和沒見過李龜年玩檀板的眾人都發自內心的鼓起掌叫起好來。
李龜年伸手將將落下的檀板接在手裏,輕輕將它們放在長幾之上,靜靜而立,微微頷首微笑。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楊釗大笑道。
“今日能見先生技藝,真乃三生有幸,來人看賞。”虢國夫人嬌呼道。
幾名婢女抬著一隻小箱子上前來嘩啦一聲將箱中之物倒在一旁的桌子上,那是一堆小山般的銅錢。眾少年少女也紛紛起身來掏出身上的錢物打賞,頃刻間便在李龜年身前堆成了一座小山。李龜年卻是連謝也不謝,直愣愣的站著,對麵前的錢物視若不見。
亭上眾人也各自有打賞,小侯爺一點也不吝嗇,直接將自己腰間的玉佩扯下命人送下去,口中高聲道:“這玉佩我花了三十貫買來的,但那又如何?”
眾人側目相向,小侯爺這明顯有些過了,眾人打賞都有分寸,虢國夫人賞一萬錢便是底線,大家的賞賜也不過一貫兩貫,最多不過三五貫。這小侯爺偏偏要冒個大泡,太愛出風頭。
“王公子,你怎麼不賞啊,白看人家的技藝啊,是不是囊中羞澀,要不要本侯借你點啊,不要利息的。”魏明晨斜眼看著端坐不動的王源揶揄道。
王源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小侯爺還是跟自己置氣呢,打算在這方麵讓自己難堪,不過自己確實囊中羞澀,這段時間錢花的嘩嘩的,自己早已沒什麼閑錢了,怎可能跟這些人一樣學人家大把的打賞。再說自己全身上下也隻帶著一百多文大錢,如何拿的出手,腰上的雙魚玉佩自然是不可能打賞的,那可是自己羅衣門特別執事的證明。
楊釗高聲道:“來人,取五貫錢來。”
魏明晨皺眉道:“怎麼?度支郎要借給他麼?他不借我的借你的,這不是博我的麵子麼?再說了,這位王源王公子是我大唐詩壇新秀,又怎會借錢打賞,這也太沒臉了。”
王源知道自己不說句話,這小侯爺會沒完沒了,這等事靠別人阻止倒也沒什麼意思,還是要自己解決。於是起身來笑道:“小侯爺,我可沒有你的身家,在下家境貧寒的很。不過見識了李先生高超的技藝,不有所表示也不成,我這裏有一百文大錢,雖拿不出手,但禮輕情意重,請李先生笑納吧。”
此言一出,四周頓時一片哄笑之聲,小侯爺得逞,笑的更歡道:“一百錢,好大的手筆,打發叫花子麼?莫丟人了。咦,你不是有個玉佩麼?看樣子不像是假貨,何不賞了?心疼是麼?”
眾人的目光落到王源腰間的雙魚玉佩上,李龜年也看到了那隻玉佩,眉梢微微動了動,瞬間恢複了原樣。
“這玉佩是不可能打賞的,這是我祖傳之物,就算我肯給,我相信李先生也不會要的。”
“要,為何不要?李先生,這玉佩你要麼?”小侯爺高聲問道。
李龜年站在亭下,麵帶微笑道:“君子不奪人所愛,老朽不敢要。再說今日能見王公子一麵,乃是李某人有幸之事,焉能讓王公子打賞。若王公子真的要褒獎老朽的話,自有更好的褒獎方式,而非錢財之物。”
王源笑道:“小侯爺,聽到了吧,錢不是萬能的。”
小侯爺冷哼一聲道:“人家客氣罷了,你便順杆子爬了,窮酸就是窮酸,還死要臉。”
王源微笑不答,小侯爺目的達到,倒也心滿意足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