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二二章 破局(終)(2 / 3)

門外,一名內侍大著膽子靠近,顫抖著聲音稟報道:“陛下,政事堂王相國韋左相顏中書等攜文武百官前來求見。”

玄宗微微一怔,長籲一口氣,伸手將那封信湊到燭火上點著。看著那封信在桌麵上化為灰燼之後。

“兒啊,你真以為朕不知道你會這麼幹麼?朕知道你一定會這麼幹,你沒借到兵倒也罷了,一旦借到兵馬,你一定會這麼幹。我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見過的人形形色色,他們在想什麼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我讓你去靈州就是知道你會來這麼一手,即便沒有你這封信來解釋,我也會為了大唐而放手的。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但願你能挽救我大唐於危難之中,但願這件事是朕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玄宗呆立半晌,這才轉身沉聲對侍立一旁的內侍道:“去告訴他們,在散花樓大廳中候駕。馬德忠,伺候朕更衣結發。”

……

散花樓一樓大廳之中,王源韋見素顏真卿以及數十名文武朝臣正肅然而立。就在不久之前,他們也得到了李瑁在靈州登基繼位的消息,對這些人而言,這個消息猶如晴空霹靂一般的讓人驚魂。在經過短暫的商議之後,他們當然需要就此事覲見玄宗,求證一些事情。

經過很長時間的等待後,群臣都已經焦躁難耐之時,內侍尖利刺耳的聲音在側廳響起。

“陛下駕到!”

群臣立刻肅然而立,紛紛整衣扶冠,目光齊刷刷看向側首的簾幕入口之處。紫色的厚重的側簾緩緩被拉開,一名內侍踮起腳尖將簾幕撩起,緊接著,玄宗緩步而出,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玄宗麵色平靜無波,隻是有些顏色昏沉,消瘦的麵龐上的皺紋像是道道溝壑一般,比往日更深更多了些。但他的臉上的表情卻絕無眾人想象之中的憤怒,平靜的如一潭死水。群臣也迅速發現了玄宗今日的穿戴同平日不同。玄宗平日上朝基本上都著常服,戴通天冠或者翼善冠,腳上蹬著厚底靴。或者有時候更加的隨意,比如騎馬遊獵或者宴飲之後他也不換衣服,隨便穿著明黃大氅或者是武弁之服,頭上甚至頂個尋常的方巾便來見臣下。顯得不拘小節。

然而。今日的玄宗身上穿著的卻是名副其實的一套帝王的華麗行頭。頭上戴的是冕旒冠,十二排玉珠如珠簾一般華彩精美,隨著玄宗的緩步走動搖搖擺擺。他的身上穿著的是寬大華美的龍紋明黃大袞服,腳蹬千層犀皮黑緞官靴。腰間玉帶寬達八寸,上麵寶石鑲嵌,金銀鏤花,精美之極。這一套服飾比之龍袍的規格還要貴重,這是大唐皇帝用來拜祭先祖祭祀天地之時才會穿著的大禮服。在很多老臣的印象之中,隻有重大的節日或者祭祀的日子陛下才會穿著。當然,玄宗登基的那天,他穿的也是這套象征著最高禮儀和尊貴身份的大禮服。然而,今日玄宗卻將這件禮服穿在了身上。

“臣等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群臣紛紛跪拜行禮,口中長聲高呼。

玄宗靜靜的坐在寶座上,眼睛掃視下方跪伏於地的群臣,眼中閃爍著留戀和悲傷。這一幕他不知見了多少次,自從自己登基為帝之後,數十年來,群臣拜伏於麵前高呼萬歲的情景自己早已司空見慣。然而,今日這一場麵,卻讓玄宗無比的留戀和傷感。因為這一次之後,自己此生恐再難看到這樣的場麵了。

“都起來吧。”玄宗嗓音黯啞的輕輕開口道。

群臣悉悉索索的起身來,按照位列各自分列兩旁。玄宗的目光和王源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看到了王源嘴角的一絲冷笑,心中咯噔一下,但很快便恢複如常。

“眾卿來見朕可是為了壽王於靈州登基繼位之事麼?玄宗沉聲道。

王源緩步上前拱手,聲音平靜的道:“陛下看來已經得到消息了。政事堂半個時辰前接到了來自靈州的聖旨。那聖旨是於靈州登基為帝的壽王頒布的。壽王於靈州登基,改元至德。並尊陛下為太上皇。臣等聞聽此消息均覺驚愕不已。特來見駕詢問這件事。”

玄宗微微點頭道:“朕知道你們正是為了這件事而來。有什麼話你們便問吧。”

王源尚未說話,顏真卿便搶先開口詢問道:“陛下,臣等確實有諸多的疑問。但首先臣等想知道的是,關於陛下傳位於壽王這件事是否屬實。得知這件事的答案,臣等才有下文。”

玄宗靜靜的坐在寶座上,他看著麵前張張疑惑而期盼的麵孔,終於低低的開口道:“這件事……屬實。確實是朕傳位於壽王,他在靈州即位的事朕是知曉的。”

群臣嘩然,像是一堂水鴨子一般的嗡嗡議論起來。原來這件事是真的,陛下當真是傳位於李瑁,也就是說李瑁的登基是合法的,他的皇位是合法的,並非如大夥兒之前所猜測的李瑁是叛父自立之舉。

隻有一個人靜靜的沒說話,那便是王源。王源從最初的震驚之中恢複過來之後,他馬上便意識到這件事是這對父子玩的手段。對於群臣所判斷的李瑁叛父自立的結論,王源嗤之以鼻。因為王源知道,無論李瑁的舉動是否是玄宗的授意,在這件事上,他父子二人是一定會口徑一致的。因為這是讓大唐朝廷脫離自己控製的絕妙的一招,而自己卻徹徹底底的被耍弄了。

“陛下,您是說,壽王登基之事是陛下早已安排好的?是陛下要他去靈州登基的?”顏真卿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沉聲問道。

玄宗看了一眼麵色平靜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王源,緩緩道:“朕隻是答應立他為太子,並在不久傳位於他。但卻並沒有讓他在靈州登基。不過這也沒什麼,早晚朕都是要傳位的,他在靈州登基了也好,朕已經心力交瘁,也不想再多理政務了。一切交給他便是。”

玄宗隻能用謊言為自己辯護,將部分責任推到李瑁頭上,告訴王源,自己並非是瞞著他讓李瑁登基,避免激怒王源。

“陛下,既然你早已答應傳位於李瑁,為何前幾日我們求見商議太子之位的人選的時候,陛下沒有明言?不但沒明言,陛下您還假意答應豐王為太子的人選之一,您何必如此耍弄我們?”顏真卿氣的要命,以他的直性子恨不得罵人,但他畢竟還能克製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