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了很漫長,王源已經續了幾杯茶水,吃光了麵前兩個碟子中的精美糕點,還是沒有任何人來廳中和自己見麵。崔大小姐也不見蹤跡。王源耐著性子又等了一會兒,終於忍耐不住,打算結束這漫長的等待。於是乎他站起身來,正欲朝外走,猛聽得後廳處腳步急促,簾幕掀起,一名身著黑袍的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出現在廳中。
“王校尉,等急了吧。在下崔七,是這宅子裏的管事。”那任拱手賠笑道。
王源還禮道:“崔管家有禮了,我確實等的有些心焦。”
那崔七笑道:“莫急莫急,請隨我來。我家老爺請您去書房說話,他老人家剛剛起床。請跟我來。”
王源笑道:“有勞了。”
那崔七一笑轉身,撩開簾幕躬身道:“請。”
王源點頭致意,舉步出了前廳後門。但見廳後又是一出院落,不過和前院不同,這廳後的院子清爽利落,沒有繁雜的花樹假山。一道紅色回廊直接連接著後廳門口,曲曲折折通向二進的垂門處。回廊上掛著紅紅綠綠的宮燈,顯得甚為喜氣。
王源隨著那管家上了回廊一路往二進行去,進了二進垂門後轉而往東,經過了不知幾道垂門花樹,不知幾處雕梁畫棟的院落,終於進了一處素雅的小院。
這小院隻有三間精舍,院子裏種著些竹子冬青。通向廊下的路旁,幾樹老梅開的正豔,虯枝上星星點點的全是綻放的梅花,鼻端暗香浮動很是舒心。
兩人來到廊下,堂屋的門緊緊的關著,裏邊透出明亮的燈光來,還有人似乎在交談說什麼。
“老爺,王校尉到了。”管家崔七在門前沉聲說話。
“嘩啦”一聲,門開了。明亮的燈光一下子照了出來,王源眯了眯眼睛,他看到了屋子裏高高低低或坐或立的五六個人。在眼睛適應亮光之前,王源聽到了崔若瑂熟悉的聲音。
“王校尉,快進來,我爺爺要和你商議守城抗敵之事呢。”
王源舉步進了屋子,身後的門‘哐當’一聲被緊緊的關上了。王源的眼睛適應了屋內明亮光線,眯眼看去。但見上首一張紅木大椅上坐著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那老者麵容枯瘦,臉上皺紋交錯如斧鑿刀刻一般,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太多風雨的痕跡,乍一看讓人有不寒而栗之感。然而讓王源印象深刻的不是這老者臉上的這些歲月的痕跡,而是那一雙如鷹隼般的灼灼雙目。那目光如利刃一般的尖利,仿佛能將人從裏到外的看透。
老者的椅子旁邊,崔若瑂亭亭而立,她已經換了一身女裝,發髻高挽,翠服婀娜,披著一條鵝黃的披肩,整個人美到毫巔。一雙美目正帶著溫潤的笑意看著自己。在看到了老者的銳利鷹目之後,再看到這雙秋水雙瞳,讓王源心裏舒坦了不少。
老者的身旁擺著幾張椅子,自上而下坐著三名身材富態麵色紅潤的中年男子。他們年紀相仿,身著華貴錦袍,長相也有些相像。他們看向自己的眼中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輕慢之意。
一名中年男子的身後站著一位和王源年紀相仿的青年。那青年長身玉立相貌堂堂,不過看著王源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善。
“王校尉,容我替你引見引見。”身側一人沉聲開口道。
王源這才注意到身旁站著的黑袍人便是剛才在前廳陪著自己的柳師傅。看來離開前廳之後,這姓柳的便直接來後宅了。
“若在下沒有猜錯的話,這一位神采奕奕堪比仙長的老人家便是我大唐第一豪族的家主崔老爺子了吧。神策軍騎兵左衛第二營校尉王方給崔翁見禮了。”王源不等柳師傅開口,便微笑上前,對著那鷹目老者拱手行禮。
那老者一愣,爆發出一陣大笑,站起身來拱手道:“不敢當,王校尉,老夫有禮了。”
崔若瑂抿著嘴輕笑,她對王源的表現很是滿意。話說這天下人誰見了自己的爺爺不是蹩手蹩腳不敢稍有異動,在自己的爺爺麵前,即便是王孫貴族朝廷高官也不敢造次。更多人的人甚至會緊張的連話都說不出來,而王源卻神態自若絲毫未見膽怯,這可真叫人意外。
而且王校尉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還說了一句最讓爺爺開心的話,那便是尊稱崔氏為天下第一豪族這個稱呼。須知大唐開國之後,清河崔氏本就是天下第一豪族,太宗皇帝硬是將他李家定為天下第一豪族,將長孫氏定為第二,而原本公認為第一豪族的崔氏卻被列為第三,這讓崔氏後人心懷不滿,耿耿於懷直至今日。王源這句話算是說到爺爺的心坎裏了,所以爺爺笑的那麼開心,還起身回禮,這可真是少見。
崔若瑂偷看著王源心裏甜絲絲的,但忽然她感覺自己好像有些不對勁,為何王源能得到爺爺的歡心自己這麼歡喜?難道說……。崔若瑂忽然臉上有些發燒,連忙責罵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將目光再投向王源身上。
“王校尉,這是我家大爺,若瑂大小姐的父親。老爺子的長公子子元博。這一位是二公子元平,這是三公子元戎。”柳師傅一一介紹三位中年人。
王源上前一一見禮,以世伯相稱。當然是給崔若瑂麵子,也為了表示謙遜,否則以王源的身份,即便年紀相差幾十歲,也不必自居晚輩。這三人微微欠身還禮。
“這一位是孫少爺耀祖。大小姐的兄長。你們親近親近。”柳師傅介紹著那位青年人。
王源微笑拱手道:“崔兄有禮了。崔兄果然一表人才,崔家一門個個都是錦繡人物,果然是名門之後,不同凡響。”
那崔耀祖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神態極為倨傲,顯然是對麵前這個小小的校尉甚是不屑。不但不屑,他還要找王源的麻煩。
“這位王校尉,你可知道你做了什麼樣的錯事了麼?”崔耀祖冷聲喝道。
“崔兄,恕我愚鈍,你說的話我不太明白。”王源有些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