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土匪(一)(1 / 2)

溫朗提著皮箱,韓蟬攙扶著他,兩個人就這樣沿著軌道一路向南而行。

這一路上除了冷風就是荒草,除了荒草就是一排排彼此相鄰卻又異常孤獨的樹。

原本在火車上俯窗而望的時候,韓蟬覺得這些樹好像跟長了腳似的跑得飛快。如今兩個人一步步走下來,她才發現這些樹好像是永遠長在他們身邊,無論他們走了多遠走了多久,前方都依舊是望不到邊的樹。

這條路好像長得永遠也走不完。

韓蟬的傷在胳膊上,不影響走路。可溫朗是傷在了腰腹上,稍微挺直些腰杆都難,更別說跋山涉水從這裏走去南平了。

步履維艱!

真的體會後會發現這是多麼讓人生厭的四個字。

韓蟬倒沒什麼怨言,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溫朗,就像一個敬崗愛業拿工錢的看護。

可她越是這樣沒有怨尤的樣子就越讓溫朗覺得愧疚難當。

以前的溫朗,永遠是護花使者的形象。如今的他,非但沒有護花愛花,反而成了壓倒花兒的朽木……

“等到了前麵,去看看有沒有小站口。隻要有電話,我就可以給南平那邊報個平安,就可以直接讓人派輛車過來接我們了。”溫朗拍了拍韓蟬的手。

他像是在安撫韓蟬,實則更像是在為自己打氣:“隻是希望別再這麼倒黴了!”

韓蟬低笑:“已經很幸運了,都沒有從天上掉下個炸彈之類的。”

溫朗撇了撇嘴,覺得跟她實在是無話可說。

可不是嘛!韓蟬因為經曆過更差的,所以她覺得眼前一切不過爾爾。但溫朗之前可謂是一路風平浪靜,這份苦難已經非常超出了他的想象。

明明他倆承擔的差不多,感受卻相差甚遠,誰也理解不了對方的想法。

又是一路默默不語,誰也不想跟對方廢話。

他們從天將明走到了天欲暗,唯一見到的小站口也早已經空蕩無人了,更別指望還能有台通線的電話機放在這裏為他們伸出援手。

驕傲的溫朗,含著金湯匙的少爺,第一次覺得活得憋屈,活得生不如死。

他又累又餓,再想到自己此時跟個廢人一樣半癱在韓蟬的身上勉強行走,越想越發氣餒了。

他索性推開韓蟬,一屁股坐在了鐵軌上。

他留過洋,開過工廠,坐過飛機,乘過輪船,身邊還有一皮箱現成的金子。那是多麼的恣意人生,瀟灑快活!可一旦淪落在荒野,一旦他隻能靠著兩條腿勉強走路的時候,竟然連找點吃食也很困難。

想到自己可能就要這樣一路走下去了,這叫他如何不心灰意冷?

他想哭,可表現出來的卻是苦澀的笑。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我大概是要死在這裏了吧?算了……就讓我死在這兒吧!我走不動了!”

韓蟬沉吟:“你有仇要報,有富貴要享,真的甘心就困死在這裏?傷擱著總會好,仇擱著……可沒人幫你報!”

溫朗抬眼默看她一眼。韓蟬的表情清冷寡淡,雖沒出口,可溫朗能聽到她的心聲。好像是在說:“我可沒勸你活,愛死你就死,你要死的話,我也不攔著你!”

他其實也隻是隨口埋怨了這麼一句,還以為女孩子嘛,總會給他說一兩句寬心話,誰知是這樣……

有句話說女人都是水做的,這話可能不假!

但有的水是已經被燒開了的,時刻沸騰永遠咋咋呼呼,比如金香玉!而有的水是已經結成了冰,冷冷的半天都說不出一句暖心的話,比如溫朗此刻的眼前人!

他在心裏不禁感歎:遭了什麼罪啊……遇到這麼兩個女人!

不過韓蟬這句話倒是確實說到了點子上。

此時有多苦,溫朗對陳楚就有多恨,這份恨也足以支撐他走下去。

他長籲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笑道:“那繼續走吧。”

韓蟬卻不動了腳步。

溫朗以為她在生氣,正想著要不要跟她倒個歉。誰知她歪了下頭,怪怪地撇嘴一笑:“這樣走下去確實不現實!我們不妨下了鐵軌往邊上找找,沒準會有城鄉村落!好歹咱們能弄口吃食!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台電話!反正你有的是錢,就算是就地直接買輛汽車也沒什麼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