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挪得多了,衛峈忽然心思一動,在桑晚再一次滑下時,將人輕輕攬進懷裏,又抖開條柔軟的毯子在自己的膝上鋪好,這才扶著桑晚枕下。
桑晚睡得正香,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睡覺的地方已經變了,隻咂著嘴翻個身繼續睡。
靜靜看著她一串小動作的衛峈,嘴角不自知地揚起個笑來,拿起方才的書接著讀了下去,隻是過了許久,那書才緩緩翻過一頁。
車外軲轆聲不斷,車夫不時揮兩下鞭子,吆喝著讓馬兒跑得更快些。車內這片小小的空間裏卻是一片靜謐安好,隻是這份安好並沒有持續多久。
行路的地圖是桑晚安排的,能抄小路絕不走大路,因此一路行來總是有些荒涼的。此時他們已經到了一處林地,從這裏橫穿過去就到了最近的南鄉郡。
但眼下,他們被一夥人攔住了。
韁繩被猛地拉住,馬兒嘶鳴一聲驟然停下。車夫指節攥得發白,驚懼地看著這些突然從道路兩側躥出來的手握大刀、臉蒙黑巾的彪形大漢。他一個靠替人駕車為生的小老百姓哪裏見過這等陣仗,當即就哆嗦起來:“你……你們是什麼人?”為了節省人手,連出行駕車的人桑晚都沒用閣中人,而是在外雇了一個。
在慣性的作用下,車廂猛地向前一衝才停下,桑晚被這麼大力一顛,迷迷糊糊地睜開惺忪的眼:“什麼聲音?”
“沒什麼,被石頭硌了一下。”
衛峈平淡如許,伸出手替桑晚掩住耳朵,不讓外麵的聲音吵到她。
“哦。”懷著對衛峈的莫名信任,桑晚再一次放心睡了過去。
衛峈這才挑開車簾的一角向外看去,正好看到對麵一個人提著刀怪笑:“你說我們是什麼人,我們就是什麼人……”
旁邊一個頭領模樣的人一掌拍在他頭上,粗聲粗氣道:“廢什麼話,快點幹正事兒!”
於是一群人便“呼啦啦”地圍了過來,將這名頭領簇擁在中間。這名頭領的自信也隨之膨脹起來:“打劫!此山為我開,此樹為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打劫!打劫!打劫!”一眾小弟隨之喝道,端的是氣勢洶洶、煞氣逼人,隻可惜那一把把暴露在陽光下卷了刃的、豁了口的、生了鏽的各類刀具,實在是有些煞風景。
這年頭,打劫的就隻有這一句話嗎?衛峈扶著車簾抿唇輕笑,顯然是想起前不久桑晚做過的事了。
車廂昏暗,他露在簾下的半張臉就顯得格外素白俊美,把那一群山賊看直了眼。山賊頭領覺得手下這般作態,實在是丟人極了,舉起刀便直指衛峈:“喂,小白臉!把你們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值錢的東西?對衛峈來說,最值錢的就是他懷中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姑娘了。他當即變了臉色,冷冷吐出兩個字:“做夢!”
一旁的車夫隻見車中伸出隻暗紋衣袖,翻飛間那些凶神惡煞的人就一個個倒飛出去消失不見。
手一揮將眼前的道路清理出來,衛峈留給車夫一句“繼續趕路”便重新放下車簾,繼續去看他的書了。
這是一個美麗的誤會,隻是那山賊頭領是怎麼也不會明白了。
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過了三日,終於,兩人距上庸郡隻有半日的路程了。用過早膳,桑晚打著哈欠爬上馬車,準備抓緊這最後的半日再好好睡一覺。
像往常一樣,她很快入眠,隻是沒過多久,她就被一聲巨響震醒,睜開眼就看到衛峈抱著她從四分五裂的馬車中躍出。
“怎麼了?”她瞬間清醒,探頭探腦地到處觀望著,“馬車怎麼回事?”
“被人做了手腳。”車軸輕而易舉便斷了,不用想就知道有人搗鬼。衛峈一聽到車軸斷裂的聲音就連忙帶著桑晚破車而出,這才避免了被掩埋的遭遇。他冷眼瞧著瑟縮在一旁的車夫,“車夫被人買通了。”
“到底不是自己人。”桑晚卻不奇怪,她早就做好了車夫反水的準備,卻沒想到直到現在這人才露出馬腳。
“但……這些人是怎麼回事?”一群不明身份的人,不傷人不圖財,隻圍著七零八落的馬車一通劈砍,抽空才向兩人放過來幾支冷箭。那箭還瞄得不準,歪歪扭扭的,沒有一支飛到他們近前,還有一支險些傷了那車夫。衛峈就十分不解了,這就是一直隱在暗處的那些人嗎?怎麼看著……不太正常啊……
雖然箭法不準,但這些人的刀還是很快的,不消片刻零散的馬車就成了不辨原狀的一堆木塊,他們又在其上點起一堆火,向桑晚投來個極度挑釁的眼神後這才迅速離去。
這個眼神讓桑晚明白,這些人確實是衝著自己來的,也由此確認了這些人的身份。她漾起一抹笑,向衛峈招手:“走,進了上庸,我帶你去踢館砸場子。”
兩人牽過原本套在車前的兩匹馬,繞過癱倒在一旁的車夫,興致盎然地向上庸而去。
兩個時辰後,上庸三足鼎立的情報組織總壇,被人挨個砸了個遍。
桑晚指著地上擠在一起的三人,笑眯眯地向衛峈解釋:“你看,一聽我要來,他們就慌了。他們不想讓自己的勢力被我吞並,可又沒膽子抗爭,隻好拿馬車出氣。”
衛峈這才明白過來:“若不滿,衝我們來就是,何苦去破壞馬車呢?”這等心思,若是放在用心經營上,也不會落得今天這個地步。
“可不是!”桑晚拊掌讚同,“馬車何錯之有?再說了……”她俯下身,直勾勾的眼神逼向這三人,“本姑娘的馬車豈是這般好砸的?”
“本來隻是想同你們好好談談,沒想砸了你們的場子。”她後退一步坐在太師椅上,掠過一絲散亂的頭發,懶散而笑,“可誰讓你們砸了我的馬車,在整個上庸麵前下了我的麵子?那我也就隻好一報還一報,讓你們更丟臉了。”
桑晚笑得甜蜜,但對這三人而言,不亞於一場噩夢。他們已經後悔,為什麼要自作聰明地去招惹這個小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