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父弗忌為宗,蒸將躋僖公。宗有司曰:“非昭穆也。”
曰:“我為宗伯,明者為昭,其次為穆,何常之有!”有司曰:“夫宗廟之有昭穆也,以次世之長幼,而等胄之親疏也。夫祀,昭孝也。各致齊敬於其皇祖,昭孝之至也。故工、史書世,國語宗、祝書昭穆,猶恐其逾也。今將先明而後祖,自玄王以及主癸莫如湯,自稷以及王季莫如文、武,商、周之蒸也,未嚐躋湯與文、武,為不逾也。魯未若商、周而改其常,無乃不可乎?”弗聽,遂躋之。
展禽曰:“夏父弗忌必有殃。夫宗有司之言順矣,僖又未有明焉。犯順不祥,以逆訓民亦不祥,易神之班亦不祥,不明而躋之亦不祥,犯鬼道二,犯人道二,能無殃乎?”曰:“未可知也。若血氣強固,將壽寵得沒,雖壽而沒,不為無殃。”
既其葬也,焚,煙徹於上。
莒天子仆弒級公,以其寶來奔。宣公使仆人以書命季文子曰:“夫莒太子不憚以吾故殺其君,而以其寶來,其愛我甚矣。
為我予之邑。今日必授,無逆命矣。”裏革遇之,而更其書曰:“夫莒太子殺其君而竊其寶來,不識窮固又求自邇,為我流之於夷。今日必通,無逆命矣”明日,有司複命,公詰之。仆人以裏革對。公執之,曰:“違君命者,女亦聞之乎?”對曰:“臣以死奮筆,奚啻其聞之也!臣聞曰:“毀則者為賊,掩賊者為藏,竊寶者為宄,用宄之財者為奸”,使君為藏奸者,不可不去也。臣違君命者,亦不可不殺也。“公曰:“寡人實貪,非子之罪。”乃舍之。
國語宣公夏濫於泗淵,裏革斷其罟而棄之,曰:“古者大寒降,土蟄發,水虞於是乎講罛罶,取名魚,登川禽,而嚐之寢廟,行諸國,助宣氣也。鳥獸孕,水蟲成,水虞於是禁罝羅,矠魚鱉以為夏犒,助生阜也。鳥獸成,水窗口遠,水虞使用禁罝罜羅,設阱鄂,以實廟庖,畜功用也。且夫山不槎蘗,澤不伐夭,魚禁鯤鮞,獸長麋麌,鳥翼鷇卵,蟲舍蚔喙,蕃庶物也,古之訓也。今魚方別孕,不教魚長,又行網罟,貪無藝也。”
公聞之,曰:“吾過而裏革匡我,不亦善乎!是良罟也,為我得法。使有司藏之,使吾無忘諗。”師存侍,曰:“藏罟不如置裏革於側之不忘也。”
子叔聲伯如晉謝季文子,郤犫欲予之邑,弗受也。歸,鮑國謂之曰:“子何辭苦成叔之邑,欲信讓耶,抑知其不可乎?
“對曰:“吾聞之,不厚其棟,不能任重。重莫如國,棟莫如德。夫苦成叔家欲任兩國而無大德,其不存也,亡無日矣。譬之如疾,餘恐易焉。苦成氏有三亡:少德而多寵,位下而欲上政,無大功而欲大祿,皆怨府也。其君驕而多私,勝敵而歸,國語必立新家。立新家,不因民不能去舊;因民,非多怨民無所始。
為怨三府,可謂多矣。其身之不能定,焉能予人之邑!”鮑國曰:“我信不若子,若鮑氏有釁,吾不圖矣。今子圖遠以讓邑,必常立矣。”
晉人殺厲公,邊人以告,成公在朝。公曰:“臣殺其君,誰之過也?”大夫莫對,裏革曰:“君之過也。夫君人者,其威大矣。失威而至於殺,其過多矣。且夫君也者,將牧民而正其邪者也,若君縱私回而棄民事,民旁有慝無由省之,益邪多矣。若以邪臨民,陷而不振,用善不肯專,則不能使,至於殄滅而莫之恤也,將安用之?桀奔男巢,紂踣於京,厲流於彘,幽每於戲,皆是術也。夫君也者,民之川澤也。行而從之,美惡皆君之由,民何能為焉。”
季文子相宣、成,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仲孫它諫曰:“子為魯上卿,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馬不食粟,人其以子為愛,且不華國乎!”文子曰:“吾亦願之。然吾觀國人,其國語父兄之食粗而衣惡者猶多矣,吾是以不敢。人之父兄食粗衣惡,而我美妾與馬,無乃非相人者乎!且吾聞以德榮為國華,不聞以妾與馬。”
文子以告孟獻子,獻子囚之七日。自是子服之妾衣不過七升之布,馬餼不過稂莠。文子聞之曰:“過而能改者,民之上也。”使為上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