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晉語六(2 / 2)

唯有諸侯,故擾擾焉,凡諸侯,難之本也。且唯聖人能無外患又無內憂,詎非聖人,不有外患,必有內憂,盍姑釋荊與鄭以為外患乎!諸臣之內相與,必將輯睦。今我戰又勝荊與鄭,吾君將伐智而多力,怠教而重斂,大其私昵而益婦人田,不奪諸國語大夫田,則焉取以益此?諸臣之委室而徒退者,將與幾人?戰若不勝,則晉國之福也;戰若勝,亂地之秩者也,其產將害大,盍姑無戰乎!”

欒武子曰:“昔韓之役,惠公不複舍;邲之役,三軍不振旅;箕之役,先軫不複命:晉國固有大恥三。今我任晉國之政,不毀晉恥,又以違蠻、夷重之,雖有後患,非吾所知也。”

範文子曰:“擇福莫若重,擇禍莫若輕,福無所用輕,禍無所用重,晉國故有大恥,與其君臣不相聽以為諸侯笑也,盍姑以違蠻、夷為恥乎。”

欒武子不聽,遂與荊人戰於鄢陵,大勝之。於是乎君伐智而多力,怠教而重斂,大其私昵,殺三郤而屍諸朝,納其室以分婦人,於是乎國人不蠲,遂弒諸翼,葬於翼東門之外,以車一乘。厲公之所以死者,唯無德而功烈多,服者眾也。

鄢之役,荊壓晉軍,軍吏患之,將謀。範匄自公族趨過之,曰:“夷灶堙井,非退而何?”範文子執戈逐之,曰:“國之存亡,天命也,童子何知焉?且不及而言,奸也,必為戮。”

苗賁皇曰:“善逃難哉!”既退荊師於鄢,將穀,範文子立於戎馬之前,曰:“君幼弱,諸臣不佞,吾何福以及此!吾聞之,”天道無親,唯德是授。“吾庸知天之不授晉且以勸楚乎,君與二三臣其戒之!夫德,福之基也,無德而福隆,猶無基而厚墉也,其壞也無日矣。”

國語反自鄢,範文子謂其宗、祝曰:“君驕泰而有烈,夫以德勝者猶懼失之,而況驕泰乎?君多私,今以勝歸,私必昭。昭私,難必作,吾恐及焉。凡吾宗、祝,為我祈死,先難為免。

“七年夏,範文子卒。冬,難作,始於三郤,卒於公。

既戰,獲王子發鉤。欒書謂王子發鉤曰:“子告君曰:“郤至使人勸王戰,及齊、魯之未至也。且夫戰也,微郤至王必不免。”吾歸子。“發鉤告君,君告欒書,欒書曰:“臣固聞之,郤至欲為難,使苦成叔緩齊、魯之師,己勸君戰,戰敗,將納孫周,事不成,故免楚王。然戰而擅舍國君,而受其問,不亦大罪乎?且今君若使之於周,必見孫周。”君曰:“諾。

“欒書使人謂孫周曰:“郤至將往,必見之!”郤至聘於周,公使覘之,見孫周。是故使胥之昧與夷羊五剌郤至、苦成叔及郤錡,郤錡謂郤至曰:“君不道於我,我欲以吾宗與吾黨夾而攻之,雖死必敗,君必危,其可乎?”郤至曰:“不可。至聞之,武人不亂,智人不詐,仁人不黨。夫利君之富,富以聚黨,利黨以危君,君之殺我也後矣。且眾何罪,鈞之死也,不若聽國語君之命。”是故皆自殺。既刺三郤,欒書弒厲公,乃納孫周而立之,實為悼公。

長魚矯既殺三郤,及脅欒、中行而言於公曰:“不殺此二子者,憂必及君。”公曰:“一旦而屍三卿,不可益也。”對曰:“臣聞之,亂在內為宄,在外為奸,禦宄以德,禦奸以刑。

今治政而內亂,不可謂德。除鯁而避強,不可謂刑。德刑不立,奸宄並至,臣脆弱,不能忍俟也。”乃奔狄。三月,厲公弒。

欒武子、中行獻子圍公於匠麗氏,乃召韓獻子,獻子辭曰:“弒君以求威,非吾所能為也。威行為不仁,事廢為不智,享一利亦得一惡,非所務也。昔者吾畜於趙氏,趙孟姬之讒,吾能違兵。人有言曰:“殺老牛莫之敢屍。”而況君乎?二三子不能事君,安用厥也!“中行偃欲伐之,欒書曰:“不可。

其身果而辭順。順無不行,果無不徹,犯順不祥,伐果不克,夫以果戾順行,民不犯也,吾雖欲攻之,其能乎!”乃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