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晳複命,王曰:“是知天咫,安知民則?是言誕也。”
右尹子革侍,曰:“民,天之生也。知天,心知民矣,是其言可以懼哉!”三年,陳、蔡及不羹人納棄疾而弒靈王。
左史倚相廷見申公子亹,子亹不出,左史謗之,舉伯以告。
子亹怒而出,曰:“女無亦謂我老耄而舍我,而又謗我!”
左史倚相曰:“唯子老耄,故欲見以交儆子。若子方壯,能經營百事,倚相將奔走承序,於是不給,而何暇得見?昔衛武公年數九十有五矣,猶箴儆於國,曰:“自卿以下至於師長士,茍在朝者,無謂我老耄而舍我,必恭恪於朝,朝夕以交戒我;聞一二之言,必誦誌而納之,以訓導我。”在輿有旅賁之規,位寧有官師之典,倚幾有誦訓之諫,居寢有褻禦之箴,臨事有瞽史之導,宴居有師工之誦。史不失書,蒙不失誦,以訓禦之,於是乎作《懿》戒以自儆也。及其沒也,謂之睿聖武公。
子實不睿聖,於倚相何害。《周書》曰:“文王至於日中昃,不皇暇食。惠於小民,唯政之恭。”文王猶不敢驕。今子老楚國而欲自安也,以禦數者,王將何為?若常如此,楚其難哉!”
子亹懼,曰:“老之過也。”乃驟見左史。
國語靈王虐,白公子張驟諫。王患之,謂史老曰:“吾欲已子張之諫,若何?”對曰:“用之實難,已之易矣。若諫,君則曰:“餘左執鬼中,右執殤宮,凡百箴諫,吾盡聞之矣,寧聞他言?””
白公又諫,王若史老之言。對曰:“昔殷武丁能聳其德,至於神明,以入於河,自河徂亳,於是乎三年,默以思道。卿士患之,曰:“王言以出令也,若不言,是無所稟令也。”武丁於是作書,曰:“以餘正四方,餘恐德之不類,茲故不言。
“如是而又使以象夢旁求四方之賢,得傅說以來,升以為公,而使朝夕規諫,曰:“若金,用女作礪。若津水,用女作舟。
若天旱,用女作霖雨。啟乃心,沃朕心。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若跣不視地,厥足用傷。”若武丁之神明也,其聖之睿廣也,其智之不疚也,猶自謂未乂,故三年默以思道。既得道,猶不敢專製,使以象旁求聖人。既得以為輔,又恐其荒失遺忘,故使朝夕規誨箴諫,曰:“必交修餘,無餘棄也。”今君或者未及武丁,而惡規諫者,不亦難乎!“齊桓、晉文,皆非嗣也,還軫諸侯,不敢淫逸,心類德音,以德有國。近臣諫,遠臣謗,輿人誦,以自誥也。是以其入也,四封不備一同,而至於有畿田,以屬諸侯,至於今為令君。桓、文皆然,君不度憂於二令君,而欲自逸也,無乃不可乎?《周詩》有之曰:“弗躬弗親,庶民弗信。”臣懼民之不信君也,國外不敢不言。不然,何急其以言取罪也?”
國語王病之,曰:“子複語。不穀雖不能用,吾憖置之於耳。
“對曰:“賴君用之也,故言。不然,巴浦之犀、犛、兕、象,其可盡乎,其又以規為瑱也?”遂趨而退,歸,杜門不出。七月,乃有幹溪之亂,靈王死之。
司馬子期欲以妾為內子,訪之左史倚相,曰:“吾有妾而願,欲笄之,其可乎?”對曰:“昔先大夫子囊違王之命諡;子夕嗜芰,子木有羊饋而無芰薦。君子曰:違而道。穀陽豎愛子反之勞也,而獻飲焉,以斃於鄢;芋尹申亥從靈王之欲,以隕於幹溪。君子曰:“從而逆。君子之行,欲其道也,故進退周旋,唯道是從。夫子木能違若敖之欲,以之道而去芰薦,吾子經營楚國,而欲薦芰以幹之,其可乎?”子期乃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