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節骨眼上,界海不由得暗自發怵了,他倒不是沒和人打過架,但用上神力可還是頭一遭,也不知此刻到底該做些什麼,隻能幹瞪眼等著對方的行動,心中謹慎防備。
玉茗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笨拙樣子,嫌棄地扯了扯嘴角,對付這種毫無經驗的新手他哪裏還用多想,側過身去把脖子一昂,仿佛恩賜般嘲弄道:“我也不欺負你,先讓你三招,有什麼本事盡管用上……否則,隻怕你再也沒機會用了。”
人群裏傳來幾聲惡意的輕笑,界海卻不為所動,憋著氣也不吭聲,腦海中飛快回憶起昨晚上看的那本筆記。在這場本就不公平的對決中,他沒有半點勝算,可也不想就這樣任人宰割,他一邊暗暗祈禱著,一邊照那書中所記錄的方法運轉起體內微弱的神力,順利流動了幾圈後,將它凝固於手中的一點,咬緊牙關用力向前推去。
一粒如黑豆般大小的光彈從他掌心冒出,飄飄忽忽地打著彎,朝玉茗的胸口緩緩飛去,差點引得對方笑出了聲。
“果然厲害,真是讓我大開眼界……”金袍少年揮手放出一道風刃,眨眼間將那黑彈吞沒,他勾著奚落的笑,誇張地朝界海比了個拇指,“我可差點就沒看見,要是速度再快些,真算是‘殺人於無形了’吧?”
圍觀人群裏自有他的擁護者,趁機大聲笑罵了幾句,言語刻薄,動作不雅,然而應者卻寥寥無幾。畢竟太子可就在這場上看著呢,大夥兒都知道界海是他的好朋友,萬一說話不注意觸怒了他,豈非惹禍上身嗎?別看同學們年紀不大,但在這京城權貴圈中看了幾番,該懂得也早就牢記在心了。
界海對那些惡言惡語充耳不聞,屏住了氣漲紅了臉,想要再次放出黑色的神力飛彈,但無論他怎麼用意念驅使,體內的神力微流始終按照自己固定的軌跡遊來遊去,沒有半點搭理他的意思,急得他直冒冷汗。
對麵的玉茗見他來來回回推了半天手,就是沒放出任何神力,嗤笑了幾聲,拖著輕飄飄的長音,故作姿態地嘲弄道:“都說了讓你三招,你何必如此‘謙讓’,嘖嘖……既然你這麼小看我,那我就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他就連發了三記風劍,帶著嘯聲準確擊中了界海的雙臂和胸口,修士學徒措不及防,隻覺得胳膊上傳來一陣鑽心刺痛,胸口如被巨石衝擊,讓他連呼吸都一窒,不得不順勢倒退了幾大步才重新站定。
他雖然還無法順利激活神力,但體內運轉良好的神力回路在遇到外來衝擊時會自發防禦,抵消去大部分的影響,所以他此時除了覺得疼痛難當之外,倒也沒受什麼傷害。
他呲著牙揉了揉胸口,剛緩了口氣,玉茗的攻擊又緊隨而至,逼得他慌忙向側邊閃避,風劍如流水般不斷飛射而來,擊打在他身周的地麵上,濺起無數細碎泥沙。對方好似故意戲弄,隻讓風劍擦著他的身側劃過,卻又不傷及他的身體,那陣陣尖銳清嘯聲弄得他一驚一乍,閃躲間自然沾上了許多飛濺的泥土,滿身狼狽不堪。
圈外觀戰的舜眼看這般形勢也不由微微動怒,他早已預先警告過玉茗不可傷人,雖然此時對方並沒有違背承諾,但如此故意戲弄決鬥者的行為也讓他深感不齒。他身為裁判者,自然有權插手有違決鬥規範之事,揮手就在金袍少年身側幻化出一塊紅色的警告牌,還將右手握拳遮在嘴邊,重重地一聲咳嗽,提醒他注意分寸。
玉茗耍了那沒用的新手半天,笑話也看夠了,正開始覺得無聊,看到這張警示牌,當機立斷決定最後給他個大大的教訓,讓他以後看見自己就想起今日之痛,還敢嘴硬得罪自己嗎?
他決心既定,立刻揮手甩出一陣旋風先將界海困在其中,深深吸了口氣,雙手向上平伸而起,將所有神力全都凝聚在手掌之間。天空中開始浮起帶著網紋裂縫的烏雲,狂風卷著碎泥從天地各處彙集而來,搖動操場周圍那些長青的綠樹,抖出一片急促的沙沙聲。
這無邊無際無形無色的風,被神力召喚而來全都彙集在他手掌間,變成了一團不斷翻滾變化的風球,那球體隨著風力的增加不斷變大,卻又會被神力重新壓縮回去。玉茗不敢將神術完全釋放,以免對界海造成過大傷害,他估摸著差不多到了一半的程度,便將手中掌控的神力突然一收。
刹那間,一陣回旋風暴席卷了整個決鬥圈,無數形狀奇怪,大小各異的風刃在旋風中無序地來回穿插,各自碰撞之後,或消失,或融合成更強的氣刃,刺耳的嘯音瞬間充斥了整個操場。
界海早就被困在旋風中不能動彈,雖然眼看著風暴來襲,卻也隻能咬緊牙關硬抗下來,他緊閉著雙眼,竭盡全力調動起所有神力,抵擋那無處不在卻又詭秘難尋的風刃集群攻擊。
他隻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帶刺的夾板中,從皮膚傳來的一道道透骨釘刺,痛到讓他頭暈腳軟,止不住地發顫,卻又無法躲避分毫。他將牙齒咬得緊緊,連一絲悶哼都沒發出,雖然周圍包裹著他的尖細嘯聲已將所有能聽到的其他聲響全都抹去,他也不願在此時露出任何痛楚的回應,讓那死對頭去得意宣揚。
他全身都被不斷滲出的汗水浸透了,盡管由於對方有意控製,沒有造成明顯的傷口,但那淩遲般持續不斷的疼痛也讓他虛弱的神經快要麵臨崩潰。他腦中渾渾噩噩,依稀記住小冊子中寫到的所有關於維係神力的方法,守住那最後的一絲清明不放。直到神力即將耗盡的瞬間,他孤注一擲地將力量全都護在頭部要害,卻突兀地打了幾個冷顫,又覺得身上一輕,四周不知為何由喧鬧轉為極靜,那束縛自己的壓力也全部消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