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哄帶威脅,總算是老實了,程璃看他背上的藥膏已經凝住,幫他把病號服穿好,“不要平躺,睡吧,很晚了。”

他今天連番受罪,體力恐怕早就透支。

“抱抱也不行?”

聽這悶聲悶氣的,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程璃心疼地歎氣,“抱可以,但是——”

他很懂地“嗯”了聲,“隻抱抱。”

程璃回到他懷裏,安撫地在他手臂上順順,牽住搭在胸前的那隻手,十指相扣。

不消片刻,耳邊的呼吸變得緩慢均勻,顯然累到極點。

都這樣了還惦念做壞事。

程璃在他額間親親,睡不著,靜靜描摹他線條優越的五官,看得入神,他熟睡後不自覺動了動,要平躺下去,她趕忙輕輕拉住。

手臂牽動時,病號服的寬鬆衣袖滑下,燈光照亮了他白皙的小臂和手腕。

這隻手臂曾經因為她的不小心傷到骨裂,皮膚上的外傷還留著印記沒褪下去,程璃輕摸兩下,想起機場剛見麵時他多麼凶神惡煞,難以接近,不禁有些想笑。

然而笑意剛剛溢出,就和視線一起戛然凝住。

有個一直忘記去求證的問題,現在她看見了答案。

許擇遙的手腕內側上,雜亂交錯,或深或淺,全是劃傷落下的疤痕,即使已經很淡,平常不是特殊角度根本注意不到,但在今晚的清晰光線裏,全都鋪陳在眼前,無所遁形。

程璃忘了呼吸,這些疤痕象征著什麼,她騙不了自己,一時間全身冷汗浸透,眼前有些花,所有痕跡糾纏成密不透風的大網,把她死死箍住。

屏息太久,直到悶得眼眶生疼,才急促地呼出一口氣。

她支起身,想看看他另個手腕,動作時他的手臂跟著抬起,衣袖掉得更低,手肘以上,上臂內側,那些蓬勃健康的肌肉上,仔細去看,也有無數密布的淺淡傷口。

他向來不穿短袖衫,夏天僅是把襯衫衣袖挽起,哪怕意亂情迷衣衫盡褪時,她也粗心地從沒發現過。

程璃按著額頭喘息幾下,才敢去細看。

牙印,咬出來的,有些覆蓋在了一起,觸目驚心。

程璃腦中嗡嗡亂響,呆怔地看著他,甚至能想象到那種畫麵,他曲身坐著,手臂交環,剛好能咬到上臂的位置。

遙遙……到底對她隱瞞了多少事……

熟睡中的人忽然不安地動了動,皺起眉,輕聲呢喃:“程程——”

他沒醒,好像在做夢,頭埋進枕頭裏,悶悶的聲音漸低,“我什麼都能做到……你別……別走……”

寧謐病房裏,程璃跪坐在他身邊,眼淚一瞬沁出,她捂住嘴,不敢出聲。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了,卻仍在恐懼失去,連夢裏都惴惴難安。

她究竟有什麼值得他這樣。

一直失神到後半夜,程璃才挪動一下僵直的身體,慢慢躺回到許擇遙懷中,握住他的手,在他腕上輕輕地吻。

沒關係,隻要是遙遙,什麼秘密都沒關係。

她做好了全盤接受的準備,不想旁敲側擊,不想跟任何人打聽,等到他傷好之後,她親口來問。

程璃半睡半醒,天沒亮就起來了。

醫生七點來查房,如果許擇遙傷情沒有問題就可以出院,她要在醫生來之前,悄悄離開醫院。

許擇遙睡眼朦朧從身後摟住她,“還早。”

“不早了,”程璃在他手背上輕拍了下,“我回家去等你。”